"脂砚斋"不是"金圣叹"（《石头记》研究）

明清时代，一些优秀小说，多有文学批评家在书中添加批语，其中以“金圣叹”最为著名。曹雪芹著作的早期抄本也带有批语，批书人是“脂砚斋”。但是两种批语的性质不同。

金圣叹等是作者之外的批评家。而《石头记》中的批语，其核心部分则出自作者本人之手。这是由于《石头记》是一部既有“真事隐”，又有“假语村言”，正、反两面的“奇书”。若没有作者的引导，他人很难透过小说看到隐写在小说背面的“真事”。但当作者通过脂批对读者进行了引导后，便会有读者读懂《石头记》。戚蓼生的“序”就是证明。

不幸的是：在乾隆“文字狱”高潮（乾隆四十二——四十六年，1777——1781年）期间，《石头记》曾被列入禁毁书目。“文字狱”之后，便以《红楼梦》代替了《石头记》。所有《红楼梦》版本，特别是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出笼的“程高本”《红楼梦》，竟将脂砚斋批语全部删除。目的是使读者只能将其作为小说阅读，而无法探索到小说背后之隐史。二百多年来的“红学史”便是最好的证明。

对于曹雪芹著作来说，为什么脂砚斋批语如此重要？

“脂砚斋”是曹雪芹及其第二任妻子柳蕙兰、第三任妻子许芳卿合用的批书笔名，其核心批语均出自曹雪芹之手。曹雪芹添加脂砚斋批语的目的是：既能以脂批作为读者研读《石头记》的向导，又由于脂批还有柳、许二人所加，批语明显不是作者的口气，因而在“文字狱”盛行的年代就对《石头记》起到了保护作用。

下面我们看看脂砚斋批语是怎样引导读者研读《石头记》的？

《石头记》第十二回写有这样一段话：

（跛足道人）从搭连中取出一面镜子来——两面皆可照人，镜把上面錾着“风月宝鉴”四字——递与贾瑞道：这物出自太虚玄境空灵殿上，警幻仙子所制，专治邪思妄动之症，有济世保生之功。所以带他到世上，单与那些聪明仅仅俊杰、风雅王孙等照看。千万不可照正面，只照他的背面。

“风月宝鉴”表面看是指镜子，而同时《风月宝鉴》又是《石头记》的一个书名。

上面所引那段话的“单与那些聪明俊杰、风雅王孙等照看”处，庚辰本和戚序本都有夹批曰：

所谓无能纨绔是也。

意即：这部小说，表面所描写的，系“空虚幻设”的假话。这些假话是“单与那些聪明俊杰、风雅王孙等”来看的，这些人也就是“所谓无能纨绔”——只追求消遣、娱乐，无能、有钱的公子哥儿。。

第四十三回，在“你们虽该矮一等，我知道你们这几个是财主，分位虽低，钱却比他们的多”处，庚辰本有夹批曰：

惊魂夺魄，只此一句。所以一部书，全是老婆舌头，全是讽刺世事，反面“春秋”也。所谓痴子弟正照风月鉴。若单看了家常老婆舌头，岂非痴子弟乎！

意即：这一句写的真是“惊心夺魄”！所以说《石头记》这部书的背面，写的“全是讽刺世事”的真事。然而那些所谓“痴子弟”，也就是“儍孩子”，只知道看正面的小说。如果你也沉溺于书中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的故事，不也成了“儍孩子”吗？

那么，《石头记》该怎么读呢？在本文最前面所引的那段话的“千万不可照正面”处，“戚序本”有夹批曰：

观者记之，不要看这书正面，方是会看。

在“只看他的背面”处，亦有夹批曰：

记之。

如何才能做到“不要看这书正面”，“只看他的背面”呢？

《石头记》第十二回在“镜子从里面调过来”处，蒙府本有侧批曰：“此一句力如龙象，意谓：正面你方才已自领略了，你也当思想反面才是。”

这句话的意思是：《石头记》是部“奇书”，有正、反两面。你既已了解了正面小说，那就应当翻转到背面，看看所隐写的真人真事。而只有花“龙象”之力，才有可能。龙是我国古代传说中的神异动物，力量非凡；象是陆地上最大的动物，力大无比。《石头记》有研读者都是平常人，怎样才能具有“龙象之力”？

《石头记》第六回，甲戌本“回后批”云：

……作者真笔似游龙，变幻难测，非细究至再三再四不计其数，那能领会也？叹叹！

常言道：熟能生巧。只要“再三再四不计其数”地研读《石头记》，特别是其中的诗词曲赋，而且要将脂批与正文看作统一体，进行研读，不愁“领会”不了其真意，看不到其背面隐史。

（“石学”的研究对象是：《石头记》[脂砚斋全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