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民营企业艰难崛起的一个缩影——评长篇小说《富春源》

《富春源》

余昇的长篇小说《富春源》，说的是一家生产“富春源”牌胸罩的民营企业由初创、成长，最终上市壮大的风雨历程，期间几度陷入绝境，濒临破产。“富春”与浙江省的母亲河富春江同名，“富春源”一路的坎坎坷坷，可以说是浙江民企的一个样本，一个缩影。

富春江

1986年11月， *** 接见纽约证券交易所董事长约翰·范尔霖，并赠送他飞乐音响的股票。这条新闻，像早春第一声微弱却分外清晰的春雷，一下子惊醒了沉睡在石伯翰心底几十年的商人的种子。第二年年初，已经五十多岁的石伯翰，办了提前退休，下海创业。巧合的是，同一年，四十多岁的任正非离开国企南油集团，在深圳创办华为。石伯翰早年在上海求学时，热心革命，参加了地下党，后因父亲年迈，才不得已回杭州接手家族企业。现在年过半百再出发，颇有点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豪情。

美国名将麦克阿瑟说：“一支军队如果缺乏给养，缺衣少食，装备低劣，仍可坚持下去；但如果一支军队缺乏足够的训练有素的军官，那么这支军队在战场上注定要失败。人数充足、指挥有方的军官是成败的关键。”企业家在一个国家经济中的作用，大概与此相类似吧。犹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随着电视机的普及，电影业受到冲击，票房骤降，很多影院关门转营，俨然一派萧瑟寒冬。跨入新世纪，华谊、光线一批民营影业的崛起，电影竟摇身一变为炙手可热的朝阳产业，一度成为资本市场热捧的香饽饽。“富春源”所处的纺织行业，当时已是产能严重过剩的夕阳产业。“富春源”愣是凭着过硬的质量、创新的设计和灵活的营销，不仅在国内市场杀出一条血路，而且得到外商首肯，赢得外贸订单，为国家赚取可观的外汇。

浙江民营企业外贸破千亿美元大关（2010年）

创业维艰。读罢全书，最大的一个感触是，创业离不开一副好身板。除了长年的体力透支，还有不时面对绝境所要承受的巨大精神压力。“吃回扣”风波，外销产品“甲醛超标”遭遇退货，年关工厂失火，股权被竞争对手恶意收购……每一次都是被逼到悬崖边上，绝处逢生。最为讽刺的是，工厂失火那次，“富春源”四面楚歌，担当千里救驾的竟是石悲铁倒卖原始股时砸在手里的10万股“深龙光电”，突然重组上市“乌鸡变凤凰”价值几百万。另一次，“担保危机”，恰逢房价飙升，“富春源”跨界开发的房子销售火爆，而及时化解。

有人说，企业家是经济领域的冒险家。好冒险的血液也一样流淌在石伯翰儿子石悲铁的血管里。不过，他不是在企业经营的开疆拓土，而是在波谲云诡的证券市场开始他的冒险之旅。本书的副标题是“资本江湖的 *** 年代”。作者余昇作为一个证券业人士，显然颇有野心在这个题材上一试身手。从深圳“8.10”风波，“3.27”国债期货事件，亿安科技，银广夏，股权分置改革……一路到2015年的“疯牛”行情，中国股票市场惊心动魄的一幕幕，作者都如数家珍，悉数编排进石悲铁（后来是石富源）的故事里。在此，新老股民可以读到一部浓缩版的中国股市的前世今生。那个有一次和石悲铁联合坐庄的“兰翔”，原型大概就是人称“宁波敢死队”总舵主的徐翔吧。这部分最精彩的要数“不开发票”那一章，“富春源”上市前那一番明表暗里的“上市辅导”，普通小民只是隐约听闻，由行内人详细道来，真是触目惊心。年轻的中国股市太多的光怪陆离，作者有时不免迷失其中，津津于股市的各种奇闻趣事，迹近自然主义的实录。

光怪陆离的中国股市

《富春源》也可以看作是一本家族小说。石氏企业，从民国算起，石墨轩是第一代，石伯翰第二代，石悲铁第三代，第四代是石富春、石富源。长子石富春继承乃父石悲铁的杀伐决断，先在证券市场叱咤风云，进而失控染上赌瘾，被黑社会劫为人质。祖父石伯翰愤而剁去他的两个拇指。石富春最后去了川西北，遁入空门，法号悲空。次子石富源有设计天赋，但胆小怕事，缺少阳刚之气，对女人不感兴趣。石氏家族在生物学意义上趋于凋零。让人想起德国作家托马斯·曼的《布登勃洛克一家》，同是商人家庭，布登勃洛克的第四代汉诺也是敏于艺术，身体孱弱，对经商冷漠。布登勃洛克家族终于走向衰落。

小说的最后，作者颇为魔幻地让石悲铁穿越到七十年后的2086年。借助现代生物科技，石家的香火得以传承，第五代是石鹿源，石富源的儿子。“富春源”已不再是家族企业，而蜕变为一家由职业经理人打理的高科技内衣生产企业。

（《富春源》，余昇 著，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9年1月，作者：殳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