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趣吧

「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人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活着」

电影时间:1年前阅读:18

「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人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活着」

这是《人物》以阅读和书单分享为主题的栏目Read me,每一期将会有一位读书人在这里讨论书籍、阅读以及生活。

第4期我们邀请到的读书人是作家田耳,凤凰人。他擅长讲故事,比如这个发生在凤凰县城的故事:有个人号称会武术,带了一帮小弟开武馆,当地人都叫他凤凰大侠。有一次路上塞车,他下车去骂前面那个人。被骂的人其实很怕他,因为凤凰大侠看着很混世,口头禅是,你惹我,我点你一下,你就要变成僵尸。结果那天一打架,那个人三拳两脚就把凤凰大侠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反而他老婆都比他会打,还能象征性地还一下手,有人在旁边把视频发到网上,这个大侠成了凤凰县的笑料,一个让人信服的人变得荒诞,田耳总结,在反常识的县城里,越没有逻辑的表达,越会有有大量的受众。

田耳写下的故事,往往也发生在县城当中。31岁那年,他的中篇小说《一个人张灯结彩》获得第四届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这让他成为鲁奖史上最年轻的获奖者。在田耳笔下没有绝对的善恶,没有绝对的好坏,有时还会把人物主次的界限也模糊掉。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似源于定数。余华说。

县城是田耳的土壤,那也是中国最为广阔的群体共享的一种生活体验。他成长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那时,人和人彼此碰撞,产生了多样的关系和荒诞的故事。善恶不再分明,人生活在模糊的去向、恣肆的想象力和庞大的可能性之中。而后,城市化、现代化的进程开始,人们离开家乡,离开发小,离开荒诞,变得优雅而疏离,同时,也远离了故事。

电话那头的田耳说话缓慢,言辞之间有些许卡顿。最初他没有想过自己能成为一个写故事的人,但由于自小口吃、不善表达,他对人群有着天然的不亲近,是阅读托起了他。进入社会后,他成了那个听故事的人。他养过斗鸡,卖过空调,下过矿井,讨过债,也跟着派出所的警察们抓捕过吸毒者……这些听来的、看来的荒蛮故事,后来被一一呈现在他的小说中。

现在的田耳,在广西大学当老师,教学生写故事,但是,他觉察到生猛的故事正离他而去,不仅由于他的生活出现了变化,时代变迁也加速了故事的消亡。人和机的关系取代了人和人的关系,附近性消失,这让一个爱讲故事的人也发了愁。

以下是田耳的讲述——

文 | 林秋铭

编辑 | 槐杨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成为一个讲故事的人

我从小口吃,大舌头,有朋友说我是口音难驯,又因为我个儿比较小,被欺负得很厉害。有一次学校搞合唱比赛,全班四十五人,挑出二十二对童男女,就刷下我一个守教室。我很痛苦,心里想,我嗓音确实含糊,但你让我滥竽充数又有何妨?我只要一开口,别人就喜欢模仿我,故意夸张得无以复加,逼得我开不了口。我就开始远离人群,宅在家里,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小心活着。

那时候家里有一套绿色皮子的《射雕英雄传》,纸张特别差,都是黄草纸。我看完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回不过神来。我在家里带弟弟,他爱听故事。我没那么多故事,就开始瞎编。一个猎人,他家的猎狗被老虎吃了,他就把老虎的窝端了,把老虎崽子抱回家。没有狗了以后,他训练这只老虎,让它成为狗。我一天瞎编一节哄我弟弟,他竟然很喜欢听。

正是1983年,全国开始了中小学语文教改试验,父亲当时是教育局教研室的主任,全县的教改都归他管,也许我的故事启发了父亲和学校老师,第二年,二年级的作文课全部去写童话。我们班突然成为明星一样的班级,三四年级开始就给学校赚钱。电视台来拍摄,设备不够好,白天自然光不够,我们就在晚上上课,用灯光拍。在一座沉闷的县城里面,有这样一群孩子在写童话故事。

老师让我们尽量多看童话书。80年代,毫无疑问,郑渊洁是最受孩子欢迎的作家,没有之一。一个月一期的《童话大王》,很多故事是连载的,比如《舒克与贝塔》《红沙发音乐城》《309暗室》,我一期一期地等杂志,但我那时没有想过,我以后可以成为一个写故事的人。

那时,县城里的环境比较暴戾,生活是无序的。人和人之间充斥着矛盾感,有事儿没事儿,他们就来惹你、欺负你。有人主动来找你麻烦,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你落单了好欺负。小学初中下晚自习回家,不能一个人走,容易莫名其妙地挨打。过年的时候我们小孩不敢上街,很多社会上的流氓,他会把一个轰天雷直接往你身上扔。隔三差五,可以在街上看到人打架。

学生为了抱团,买来那种很廉价的T恤,如果我们是一帮人,我们就穿同样的颜色。走到校园里,每一种颜色的T恤都有一大帮人。蓝帮的,黑帮的。人与人之间过于亲密后,很多不必要的关联也会意外发生。我从小就得到一个经验,在那样的社会不可以一直宅下去,我一定要交朋友,才可以相互保护。

在那个环境里,阅读让我感到快活。去新华书店买书,那时候不是开架柜台,书都平摆在玻璃柜里面,要哪本得叫柜员给你取。所以买书的人必须迅速锁定,翻两三秒就得买走。结果我挑得还不错,看了毛姆的《刀锋》、村上春树最早的漓江出版社出的《挪威的森林》,还有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我还关注漓江出版社的获诺贝尔文学奖作家丛书,特别喜欢克罗德·西蒙。

克罗德·西蒙善于写物,比如他写一滴水从夜间掉下来,可以用八百字、一千字,用夸张的、写实的、细腻的手法。我跟着他,就像是一个美术学生学素描一样,极致的工笔画一般的效果。现在作家总体上不喜欢白描,但是我喜欢。这可能就是阅读的起点对人的影响。所谓的文艺青年就是这样,喜欢探求那些晦涩的似懂非懂的东西。

90年代中期我读高中,那也是当代文学的井喷期。《活着》《我与地坛》《白鹿原》《废都》都是那几年出来的。我买到了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中篇小说年选》上下册,其中有《活着》,同学排着队要读这本小说,全都感动得一塌糊涂。但对我影响更大的是王朔的《动物凶猛》。

70后的孩子,都很惧怕父亲。我都快十七八了,看到我父亲还很怕。我父亲以前练过武,60年代初拿过湖南省大学生运动会长拳或是剑术的单项冠军。我因为是难产,从小身体不好,感觉我爸看见我,总是一种失望的眼神。家人朋友都知道,我哪怕是看到父亲的背影,就打哆嗦。高一高二的夏天,我看了几十遍《动物凶猛》,懵了,我是个老实孩子,但是小说里的马小军一帮人,活得那么张扬跋扈,挥洒青春,我真的觉得自己白活了。那书给我勇气,我能不能变得勇敢一点,大胆一点?

我家旁边是舅舅家的自建房,一直空着,基本就是我一个人在里面看书。有一天父亲来叫我吃饭,我突然就想,得大胆一点,你叫我吃饭我偏不答应你。结果房子特别大,他不会进来每间房找,叫了几声以为我出去了,就不管了。那是我在他面前唯一一次大胆,一次小小的反叛。

「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人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活着」

图源电影《站台》

20来岁,我看到很多故事

大专毕业后,我有一个去乡里面教书的工作机会,但如果到乡里教书,我口齿有点问题,怕一辈子调不回县城。我放弃了,后面的五六年,我去打零工,零打碎敲的。我对人的理解基本建立在那几年。

那个年代的中国,那么多缺乏常识的人在一块碰撞,没有做事的统一标准,各自有各自的聪明,形成紧密关系。每一处都是故事的富矿。

一开始,我跟亲戚去当一个儿童类报纸的编辑。报纸的主编、副主编都不肯掏钱买稿子,就让我给他们写童话故事,这个对我来说太容易了,每天一版一版地写。但是他们拖着稿费,不发工资,我只好走,又去推销空调、养斗鸡,没考虑过生计问题,我相信我不可能饿死。

养鸡场是我舅舅的,他是玩斗鸡最有名的一个人,有人叫他湘西鸡王。我和舅舅天天训练斗鸡,白天给斗鸡喂食,还得给鸡做按摩,用一锅浓浓的药水给它擦拭皮肤,让它皮肤更加有韧性、更能挨打,打架以前还要给它注射人血蛋白。晚上给鸡训练,得给鸡搞体能,就是要让它动。我想了一个阴招,公鸡发情的时候,用药物给它催情,再把母鸡放到直径一米五的大竹罩子里面,公鸡就围着竹罩一圈一圈地跑。它没脑子,老觉得前面应该有一个口能钻进去,一跑能跑一个多小时。

吉首市有个峒河大桥,桥洞子下面就是斗鸡场,舅舅在那儿开斗鸡摊子,每次都来上百个人。除了斗鸡的主人在打赌,看的人也互相赌,你认红鸡,我认黑鸡。打一个大架,赌金还是挺厉害的。鸡打架的时候我们还顺便卖盒饭。

电脑就在养鸡场里面,我白天养完斗鸡,就到房间去写我的小说。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就是在养鸡场里面写的。斗鸡很沉默,不乱叫,只会在打输的情况下叫,所以我写作的环境还算安静。那几年,我也看了许多书,王朔对我的影响依然很深,我家里还有张贤亮的爱情三部曲,《初吻》《绿化树》《男人的一半是女人》。

养斗鸡的同时,我也在卖空调。那是2000年左右,卖空调都是先给10%的订金,装好后再去取尾款。但社会经济环境很糟糕,有钱也不给你,能拖就拖。结账是我最痛苦的事情。装空调比较多的是单位和家庭宾馆,我带上盒饭、烟、水还有书,坐在宾馆大厅里,就这么和他耗着。我不干扰和影响他,他也不能赶我走。书不能带逼格高的,带钱钟书的书或者外国先锋小说去讨债,人家一看,文弱书生。我就带《水浒传》,翻开哪页就能看,还能让自己看起来面相凶猛一点。

其实那时我很痛苦,我总想,这么赚钱有意思吗?人和人之间就是彼此为难,对我内心的磨损太大了。但当年是没有选择的,都是这个活法。

后来我还去矿山做采买,和一个司机一起,在矿山和外面的世界来来回回。采买和养鸡都是我舅的事业,他的管理能力一塌糊涂,每个人像万金油一样,让你干吗你就干吗。他也是一个非常鲜活的人。那个年代的人都在折腾自己干不了的事,但同时又充满了想象力,对未来的设想不是一般的宏大,他们的理念是,一辈子我也不怕输,赢一次就够了。有人去缅甸挖矿,说是找到价值上百亿的矿源,说的话就像疯话。全家人为之激动,期待着暴富。

做派出所所长的亲戚看我没工作,又能写点东西,就要我去帮忙。我喜欢交朋友,晚上就请辅警给我讲故事。那段时间,我跟着他们抓嫖抓赌,还要他们带我去看那些粉哥怎么吸毒。一听说我要看,辅警朋友就给我安排,一左一右夹着,保护着我去了一家KTV。那是一种真实的震撼。我看到他们在最大的一个包间里群魔乱舞,毒品让他们的动作达到了一个正常情况下无法达到的幅度,那种灯光下,恐怖感油然而生。我突然明白,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人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活着。

我甚至没有资格怜悯他们。怜悯的话我得懂他,但他吸毒,不光是痛苦,他也有他的快感,是没法交流的。很多关怀是对平等的一个破坏,我们不自知而已。

后来派出所的人也发现了,我不是有心给他干活,是来干别的事儿的,所以没干多久,我就走了。在20来岁的年纪,我在底层社会中生长,但我不知道,我以为世界就像底层一样,鱼龙混杂且有无穷乐趣。那几年,我有效地去体验了这些经历,下意识地去咀嚼生活里能碰到的任何东西。

「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人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活着」

田耳在养鸡场,背后就是鸡笼 图源受访者

后来,我开始写故事

看过那些故事,我感觉自己多少能把这些故事写出来。我是有意地带有一种旁观者的冷静去观察自己的生活。当你把生活作为观察,作为写作的准备活动时,相对别人多了一点超然物外的态度。写中短篇可以虚构一下,但长篇的故事最好有一段很坚实的体验,那个质感是不一样的。

有多大成就我不知道,大不了我还去打工,干一份能挣钱的活,只要有时间,只要有点钱,能把生活过下去。

上大专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写了,第一篇发表的小说叫做《胡子》,写得真的特别差。《衣钵》是我1999年大专毕业、23岁的时候写的。它来自于我一个同学。我们这代人当儿子的时候,父亲太凶,等我们当了父亲,却又太窝囊了。但那个同学和我们聊天时就爱说他的道士父亲,随时都要说。我想,会不会和他父亲是道士有关?我观察过他父亲,发现其实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父亲。我把他和他的道士父亲写入了《衣钵》。

《一个人张灯结彩》里的哑巴原型是我的一个叔叔。2005年,我和我爸一起去贵州六盘水,在那位叔叔家吃饭,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以前他的爸爸、弟弟回老家来看我们都不带他,认为他是一个聋哑人,没资格。

在六盘水,他天天带我玩,带我去他觉得好玩的地方,比如去看打苹果机,我觉得没意思,但是我不能拒绝。他表现出一种正常人已经没有了的热情,对人的爱是特别热烈的。最后我们离开的那天不敢跟他打招呼,偷偷地走了。他对我们的那种依依不舍,是我们无法承受的。

《开屏术》里的隆介也有原型,是我一个朋友,这个人有些异能,书画都特别厉害,也会写文章,特别多才多艺,但他正经职业是搞建筑包工。2000年左右,我有一阵天天跟他玩在一块,他说给我介绍一个女朋友,怎么介绍的呢?铺开一张纸,画了一个美女给我。当时包工头都喜欢窝工,手下只有那几个人,活接多了,肯定会拖。但他充满了笃信,先把活接下来,把自身的资源拿到手再说。

我把对辅警的回忆写进了《天体悬浮》这篇小说里。《天体悬浮》发表稿和出版稿稍微有点改动,在最后我让书的主要人物光明了一点,另一个人物多分担一点过错。我不希望别人读完以后,把他看作一个纯粹的坏人,我要把他尽量放置在明与暗的交界处,面目模糊,亦正亦邪。

这是我那几年对人的一个大体的理解。我们看影视剧,人物都很清晰,一个角色长得受人喜欢,有二十岁的面孔和四五十岁的人生经验,就是正面人物。但是我对生活真实的体验告诉我,没有几个人能把自己活得特别清晰。我们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每个人对自己的把握能力是很微弱的。当你想说真话的时候却不能说,你还能不能算一个诚实的人?这种不清晰感是困扰很多人的一个大问题。

每个人都有折中的、敷衍的、临事变动的性格。有人和我说,我从来不说假话。我说,这不是人品的问题,而是个语文问题。在这个大家都在虚与委蛇、趋利避害的环境里边,你凭什么可以独自真实?你既说了真话又完成了自我保护,当你能这么做的时候,那叫做说真话吗?

我们活在悖论里面。影视剧里面的主人公永远活得很清晰,但现实生活中的人想少模糊一点都难。

再举一个例子,在中国,所有的长寿县都可能涉嫌做假档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对什么是长寿县有硬性的标准:每百万人口有75个百岁老人,其实很难达标。现在八九十岁的老人,他们的原始档案是在民国时期建立的,是一笔无头乱账。许多长寿的老人年纪是假的,导致他们后面越活越不对劲。

一个70岁的人,我安排你变成95岁,5年以后你自动就到100了。70岁改成90岁没问题,不好分辨,但是如果他只有一个儿子才40多岁,不合理。接着改的话,儿子40改成60,孙子也得改。这个成本就大了。这个事我二十多岁就知道了,我想写,但是不能碰,因为很多作家也知道。摆了10多年后,30多岁时我才脑袋一热:能不能把儿子改成孙子,说父亲死了,这样逻辑就通了?我知道找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点,一个伦理的悖谬,这是我独有的东西。于是我写了小说《长寿碑》。

「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人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活着」

图源电影《我们俩》

邂逅故事变得越来越难

2007年,我因为《一个人张灯结彩》获得鲁迅文学奖,有了工作和职称,接着恋爱结婚生子,调入一个高校,是得奖后的连锁反应。我突然获奖,在小城有名以后,每天都有人请我吃饭。朋友单位的领导会跟我朋友说,今天你别干活了,晚上我们吃饭,你就负责把田耳带过来。有些故事会找上门来,有的老同志要跟我讲他的故事,开口就是,我的一生那真是一本很厚的书。他们总会按意愿编一些低劣的故事,一听,逻辑都不对。他们不是要给我素材,而是以此为借口,寻找听众。

得奖后,还出现了一些变化。有一次研讨会,大家聊到沈从文,我就说,沈从文我也很喜爱,但是他的文章对我的写作没什么影响。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全世界那么多作家,我受沈从文影响的概率有多小。但当时就有人骂我,你不知天高地厚,你在凤凰县,怎么能说你没受沈从文的影响呢?这就是县城的思路,你是县城的叛徒。

2011年我过来广西这边,到现在已经十年了。我过去生活在湖南最落后的地方,那里的人活得生猛。来到广西以后,发现广西人性格比湘西人要平和的多,人变得规范了以后,身上故事的可能性也就小了很多。

最大的差别是,我没有发小了。后面这几年交的朋友,达不到你和发小的那种亲密和交谈的深度。发小有地缘性,从小长到大,那么亲密的感觉,成人以后真建立不起来。发小是不能选择的朋友。他的毛病你早就知道,你现在不认他,是你的问题。彼此不能完全认同,却也离不开对方。现在交朋友,我们是可以挑剔的,但当我们有选择以后,其实也是拒绝了更大的丰富性和可能性。

80年代商业化还没开始,人们还耻于谈钱,我们关注的永远是身边的生活。人类一定要凑在一块打发时间,生活没远方的,就是此地,此时,此刻。你要是打架厉害,或者会跳舞、会唱歌,或者能拉二胡,都会是小范围内的一个明星,都有崇拜者。人和人的关系特别紧密,偶像永远在身边。当时的爱情也很浓烈,以前县城里面每年有殉情的,现在基本上没有了。

现在我在大学里教写作,发现很多学生即使读了研究生,对故事还是不明晰。他们感知身边故事的能力也在下降。这几年我要他们找自己的素材,确实质量不高,明显感觉他们的生活比以前生活要简单,精神这一方面是萎缩的。

但同时,广义的故事成为这个时代的传播方式。以前在一个单位做宣传干事,按上头领导的意思写一个文件就可以,但现在谁还来阅读文件呢?很多系统、单位,内部都要做微电影的评比,我们要宣讲的东西,要表达自己的功绩,不能再用材料了,没人看的,你必须把它编成微电影,这就是一个泛故事化的时代。而我把自己当做一个写作的匠人,我需要这个讲故事的瘾。

我一直记得,小时候农村几乎没有电视,广播经常断播,冬天很多人挤到爷爷家火塘边,听他讲故事。一到冬天,爷爷家火塘的来客最多。关于故事,我只想安静地去写。广西大学特别大,去年疫情,外面人进不来,里面人出不去,学校特别空旷,甚至荒凉。学校最老的一栋楼是60年代的建筑,他们叫鬼楼,空房间多,我一个人占了一间,窗外的风景很不错。

写作是一个人的滔滔不绝。生活中我是经常遭遇尴尬的人,惟有在纸上涂鸦,在电脑前敲打,才能让我找到体面之感。我进入了一个特别寂静的状态,在这里写了几年故事,甘之如饴,打死我也不换。

(部分内容参考田耳所著的《一个人张灯结彩》后记。)

下面是田耳向《人物》读者分享的书单:

「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人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活着」

「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人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活着」

「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人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活着」

「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人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活着」

上一篇:《海论欢乐英语》1001Smiles Part6

下一篇:冲上steam榜首的《OUTRIDERS》为何评价褒贬不一?

派趣吧

我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