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什米尔公主号事件”当晚,周总理彻夜未眠,第二天写下绝笔信
1955年4月11日,中国外交代表团首批工作人员在香港启德机场乘坐印度航空公司的克什米尔公主号飞机赴印尼参加亚非会议。可就在当天的16时38分,克什米尔公主号飞机在南中国海上空爆炸坠毁。这场空难并不是意外,而是针对周恩来总理的特务袭击。
克什米尔公主号
当时周恩来不仅是国务院总理,同时也兼任外交部长。美蒋特务机关为谋害以周恩来为首的出席亚非会议的中国政府代表团人员,在包机上预先安置定时炸弹。导致机上人员共16人全部遇难。由于周恩来因故没有乘坐这架飞机,谋害周总理的阴谋未能得逞。
同一天晚上,在昆明,周恩来和陈毅以及外交代表团的其他工作人员临时下榻于此。
1955年4月,周恩来、陈毅一行抵达昆明机场
一、周总理为什么要参加万隆会议?
在“克什米尔公主号”被炸后,幸免于难的周总理在昆明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所有人都是震惊和悲痛的。当时参加万隆会议的一行人,因为没有得到遇难者的具体消息,所有人都聚集在总理的房间里,彻夜未眠地等待北京给出的消息。
天亮之后,所有人都散去了,一夜未眠的周总理却没有睡觉。他读完妻子邓颖超的来信,立刻写了一封回信。
信中说:“有这次空难的教训,我当更加谨慎,更加努力。文仗如武仗,不能有危险,也不能打无准备的仗,一切当从多方面考虑,经集体商决而后行。”
写完之后,周总理将邓颖超的来信,和回信一并寄给妻子邓颖超。周总理这是想让妻子“免得失落”。显然总理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已经决定不顾一切去参加万隆会议。这是一封绝笔信!
1955年4月,周恩来、陈毅等人在云南
不久,北京方面来了电话,毛泽东主席很为周恩来一行担心,随即紧急召开会议,加强了对赴印尼外交代表团的警卫安保工作。同时建议代表团改乘苏联飞机。而且缅甸的总理吴努也发来电报,表达了周恩来对于中国和世界的重要性,建议周总理不要亲赴万隆,改派他人率团赴会即可。
面对毛主席和缅甸总理吴努的关切和好意,周总理不得不慎重考虑,因为这不仅是一个选择哪国交通工具的问题,也不是是否让别人代替自己去万隆开会的问题,而是国与国之间的交流互信问题。由于失事飞机是印度航空公司的,所以周恩来赴万隆再次选择的飞机归属地将是非常关键的一步。毕竟之前印度航空公司是出现事故了,改乘其他国家的飞机也无可厚非,但周恩来会怎么选择呢?
同时还有一系列连锁问题是要面对的。空难发生之后,对于其他要参与会议的国家来说也是一个非常严重的威胁。例如巴基斯坦和泰国等国家,他们对于会议的参与本来就很勉强,空难发生之后,会议破产的舆论相继在这两国的外交辞令中出现;叙利亚外交代表还表示,中国的周恩来如果不参加会议,即便是会议开成了,也很难取得什么成果;西亚一些国家还担心再次出现意外,他们考虑只派出低级别的代表。而且作为此次会议的主办国印尼来说,如果中国的代表不在场的话,印尼的发言就会显得没有了分量。
周恩来总理毅然决然地下了决定,他不仅要亲自前往万隆会议现场,同时还要把那些牺牲的外交人员的骨灰也带上,因为他们就是为了去万隆而牺牲的。
周总理对陈毅说:“老总啊,新中国成立五年多的时间,和我们建交的国家只有十几个,所以中央和主席要求我们尽快地走出去。去年的日内瓦会议是我们迈向世界的一只脚,这次去万隆是我们向世界迈出的另一只脚,而且非常重要。也为了消除空难的影响,我想我们应该尽早去万隆,防止那边发生变化。”
周恩来总理其实刚刚做了阑尾炎手术不久,但他的忧国忧民和革命精神早把身体上的不适抛在脑后。伤口还没有愈合好,马上又要长时间地坐飞机了。但比起阑尾炎的伤口,他更加在意的是新中国的外交上不要出现伤口。
二、坐其它国家的飞机,也必须要去!
4月16日,周总理率团由仰光乘坐空中霸王号包机前往印尼首都雅加达。这种飞机属于旧式机型,飞行过程中根本无法顾及舒适感,在遇到状况时不得不就近降落。当时周恩来总理一行降落到新加坡后,在天气好转后继续飞行,并顺利抵达雅加达。
印度尼西亚生活着数量庞大的华侨,雅加达也正是华侨的主要聚集城市,在周恩来总理抵达雅加达之际,各地的华侨纷纷赶到,在路旁迎接欢呼,场面十分壮观。很多印尼华侨富商纷纷将自己的爱车借给大使馆充当礼宾车之用。虽然说周总理本次行程不在印尼总统府下榻,但印尼总统苏加诺还是派出了国宾专车前来迎接。
即便印尼方面已经做了非常充分的安保措施,但是特务的渗透往往是无孔不入,为此周恩来一行的安保人员也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群众的热情和场面的隆重是人们对周恩来总理的欢迎,可是,不安的分子往往藏在暗处。
在炎热的东南亚国家,陈毅将军流着巨大的汗珠,紧张地环顾着周围的动向。周恩来总理面色镇定,亲切地同前来迎接的印尼方人员打招呼,相互致意。此前中国驻印尼大使黄镇安排了大使馆的四辆车前往机场接周总理一行,计划让周总理乘坐一号车。在飞机到达后,总统府的国宾车也前来迎接,黄镇不得不临时调整计划,让周恩来自己选择。
“那就客随主便吧。”周恩来说罢,大大方方上了总统府的国宾车。黄镇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在周总理乘坐了总统府的国宾车后,让自己的夫人朱霖坐原计划由总理乘坐的一号车,一旦群众中出现了国民党的特务,以此来迷惑敌人。
在雅加达,周总理连夜以“中华人民共和国出席亚非会议代表团”的名义致电“北京石志昂等烈士追悼大会”,电称:“我们以无限愤慨的心情对4月11日在美蒋特务制造的飞机爆炸事件中牺牲的烈士们表示沉痛的悼念,并对他们的家属致以衷心的慰问。和平事业绝不是卑劣的阴谋所能破坏的。为和平而牺牲的烈士们永垂不朽。”
除了官方的表态,周恩来总理还在雅加达与当地的华侨进行了亲密的接触。在下着雨的夜晚,众多的当地华侨围绕着大使馆,想要亲眼见见祖国的总理。周恩来听说之后,立刻来到大使馆门口。当时是黑着灯,这是出于安保措施的灯火管制,周恩来和群众都互相看不清对方的样子。虽然周总理在和人们打招呼,也能听得见群众欢呼声,但是也听到很多人在呼喊:“黄大使,我们看不清周总理!”
周恩来对身旁的黄镇长说:“我也看不见大家,能不能把灯打开?”黄镇很为难,他说:“总理啊,为了安全,印尼方面要求不能开灯。”但周恩来不忍辜负华侨群众的心情,说道:“和他们商量一下吧,就两分钟。”
于是灯亮了,周恩来和华侨们互相致意,并和年迈的华侨商会麦老先生亲切问候,走到使馆门口,和身边的群众们一一握手。
之后,周恩来告别雅加达,于4月17日飞抵万隆,在机场发表的谈话中说到亚非国家一起开会的重要性,也表明了有人是不喜欢亚非国家之间开好这个会议的。那些人正在力图破坏我们的会议室。周恩来公开向众人及媒体说明中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同样,印度、越南民主共和国(当时克什米尔公主号里也有越南的外交工作人员。)和其他国家在这次破坏事件中也遭受了沉重的损失。但周总理给众人传递了决心:“和平友好的正义事业是破坏不了的。”
1955年4月,印度尼西亚总统苏加诺在亚非会议上致开幕词
三、万隆会议
1955年4月18日至24日,亚非会议在印度尼西亚万隆的独立大厦举行。会议上大多数代表的发言在基本点上都是一致的,例如促进亚非国家间的合作和团结等问题。但在复杂的国际局势中总会有意外的出现。当时的世界正是美苏的两极格局,诸小国生存于两极对立之中,再加上历史、宗教和文化等问题造成的某些国家之间的隔阂,彼此间存在分歧是难免的。
1955年4月,万隆亚非会议会场内景
印尼大使黄镇急匆匆地找到正在吃饭的周恩来和陈毅,说道:“刚才的紧急磋商有两件事,穆罕默德·阿里先生反对尼赫鲁先生的建议,质问为什么剥夺他们在大会上的发言权,菲律宾、泰国、锡兰还有一些阿拉伯国家的代表都跟着闹,会议主席很为难,只好答应重新考虑。”
国际大会上的任何一个小意外都会导致一些重大议题无法按照程序开展,可能就会被搁置,这是需要谨慎面对的。陈毅皱起眉头,说道:“巴基斯坦、锡兰都是发起国,这些代表搞突然袭击,把会议搞乱了,真不晓得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周恩来神态镇定,听陈毅把话说完,冷静地对黄镇说:“要避免因为程序问题而把事情搞僵,一是任何国家发言,我们不要反对。第二,中国代表团已经声明了不在大会上发言了,我看,一切就不变了。”
本来中国方面带着完全和平的原则,并不介入国与国之间因为意识形态带来的分歧,而美国则将分歧扩大化,通过多方活动,遥控会议的走向。并通过意识形态的分歧把矛头指向中国,公然在会议上反对共产主义。使得两极分化严重,会议气氛紧张,陷入了僵局和不安。
尤其是伊拉克前首相的发言,矛头直指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中国,并煽动非共产主义国家的敌对情绪。泰国、菲律宾也相继在发言中对共产主义以及新中国进行了攻击。
周恩来总理率领中国代表团在万隆会议上
西方记者们把镜头纷纷对准了周恩来等中方工作人员,面对赤裸裸地攻击,这当然是一个非常好的素材,但是周恩来不为所动,表情自若,他还传给陈毅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制怒”二字。
在这种形势下,原本不打算发言的中方代表申请大会上发言,周恩来总理将在19日下午发言的消息,引起会议内外格外地关注和重视。
西方的记者对周恩来总理尚未开始的发言议论纷纷,在他们看来,周恩来总理已经被陷入了死局,无论怎么发言都是没有效果的。记者们很难想象,周恩来发言会怎样,因为会场的发言已经点到了死穴。如果回避了,就等于默认。如果周恩来给予批驳,哪怕是采取多么温和的语言,也只会导致无休止的争论,最终是不可避免地走向破裂。
会议上明的斗争在进行,而会议之下卑鄙的暗中行动也没有停止,就在周恩来全身心准备发言内容之际,代表处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是开幕式当天写的,内容交代了写信人是一个觉醒了的刺杀人员,原本是一个逃亡印尼的国民党中下级军官,国民党特务给出赏金,派人刺杀中国外交团代表团长周恩来。
陈毅读完信后,气愤地说:“他们还要搞暗杀!”随即告诉黄镇和杨奇清:“你们先研究个意见。然后叫印尼当局做一个备忘录。”并紧急动员使馆工作人员和外交代表成员,叫每个人做好安全保卫工作。安排完任务之后,陈毅眼神坚毅地看着印尼大使黄镇,说道:“我叫陈毅,首先是周总理的警卫员。”
1955年4月,杨奇清负责保卫周恩来参加亚非会议
此时的周总理,全身心准备之后的发言内容。中方的发言被安排在下午全体会议接近结束之前。当时会场上座无虚席,包括苏联驻印尼大使、美国驻印尼大使为代表的许多国家外交官都来列席旁听。当时与会的记者挤满了会议厅记者席,迫不及待地等着周恩来发表的演说。
万隆会议的重要性本来周恩来事先已经准备好了一份发言稿。但是面对新的情况,周恩来审时度势,当机立断,发言稿不念了,交由秘书处印发与会代表。他拿起一张便笺,这是他刚才起草的一份补充发言,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了亚非会议的发言席。会场里鸦雀无声,此时如果有根针掉到地上似乎大家都会听得见。这时,不仅是代表、新闻记者,就连来宾席上的有些外交官们也都掏出了笔记本……
周恩来作了简要的说明之后转入正题,他首先指出:“中国代表团是来求团结,而不是来吵架的”,就是在这个会议上,周恩来发表了影响深远的“求同存异”主张。说明了各国之间能够了解、尊重、同情和支持的地方很容易找到。并针对会议两天来少数代表对中国的误解和指责进行客观阐释,以确凿的事实和逻辑严谨的论述回答,并真诚地表示欢迎所有到会的各国代表来中国参观。
1955年4月19日,周恩来在万隆会议上讲话
周恩来总理的发言打破了会议的僵局,构建起一个新的阶梯,并且通过这个阶梯绕过相左的领域,这阶梯就是到今天仍旧适用的“求同存异”方针。周总理在会议上提出的这条方针,实实在在地为会议的成功开通了一条大路,给了一条避免争议的选择之道。
印尼总统当晚举办了晚会,欢迎各个国家的代表。在晚会上,印尼总统对周恩来说:“您的发言太让我感动了,真是一番肺腑之言。”各国代表们在晚会上一边欣赏当地的民族舞蹈,一边聚在一起交流。周恩来还和印尼总统的家人亲切问候,和他8岁的小女儿用英语对话,显出一番亲切长辈的姿态。
在此期间,周恩来总理和印度尼赫鲁总理有一番交流。“这舞蹈太精彩了。”尼赫鲁总理说着当前表演的舞蹈。“美不胜收。”周恩来总理回答道。
但是会议的气氛并不像这舞蹈一样,能够一直美下去,尼赫鲁总理说:“我总觉着有一团乌云在笼罩着这欢乐的晚会。”周恩来总理说:“这一团阴云是从太平洋彼岸飘过来的。”
当时,美国的一系列经济措施已经影响到了亚非会议上的重要国家,所以亚非国家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尼赫鲁说:“据路透社的消息,美元在亚非会议上叮当作响,我认为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影响这一次的亚非会议。”周总理说:“所以我想,我们下面的日程不可能是轻松愉快的。”
晚会上的歌声和欢乐气氛一直在继续着,然而会议场上仍旧是剑拔弩张。为了应对一系列的外交事务和各国之间的会晤,以及迎接必要的外交难题。周恩来为代表的外交工作人员几乎没有睡眠时间,到凌晨5点多还在讨论工作,仅仅休息两个小时,就又该奋斗在外交战场上。
在关键的时刻,周总理在4月23日上午会议上作了长篇发言。周恩来总理举出一个关于词语使用的例子:“有人说Co—existence(和平共处)这个词是共产党用的名词,那么可以换一个名词,可以采用联合国宪章中所用的live in peace(和平相处)。”周恩来还进一步补充在共识上寻找突破口的灵活性,例如如果有人反对五项原则的措辞和数目,写法可改,数目也可增可减,因为我们要寻求的是共同的愿望。
1955年4月,各方人士在万隆会议期间请周恩来总理签名留念
我们知道,会议开始前就是因为台湾特务的问题而造成了国际上的阴影,那么台湾问题对于亚非会议也是不可避免的敏感一环。周总理没有避而不谈,而是就台湾地区局势发表的重要声明。周总理只说了三句话,却引来了巨大的世界轰动。
周总理在 8国代表团团长会议上发表声明,第一句是中国人民同美国人民是友好的。第二句是中国人民不要同美国打仗。第三句是中国政府愿意同美国政府坐下来谈判。
尼赫鲁总理说:“尊敬的周恩来总理,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您只讲了三句话,是这样的吗?”
周恩来沉着地点点头:“是的。”
印尼方面也随即问到:“您的这三句话可以公开发表吗?”周恩来非常轻松地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与会的众人无一不欢呼喝彩。
万隆会议期间的周恩来
周恩来所说的原话也不过短短69个字,但却立刻震动了万隆,而且这种震动立刻通过电波传到全世界。在万隆的各国代表团几乎是一致地对这个声明立刻表现了积极的反应。向全世界表达了中国人民的和平诚意,并引导了尔后的中美大使级谈判。
周恩来很不轻松,既要参加会议,又要化解分歧和挑衅,还要为新中国广交朋友,进行一些必要的应酬。值得欣慰的是,直至亚非会议胜利结束,国民党特务的暗杀阴谋没有任何空子可钻,且万隆会议圆满成功。其中的一位外国代表说:“万隆会议闭幕了,但周恩来的旗帜将永远在万隆飘扬!”
在紧张的亚非会议当中,克什米尔公主号事件的调查情况也在进行当中,周恩来总理时刻惦念着。在万隆期间,周恩来在听取了调查人员的情况汇报后,满怀深情地说:“烈士们的光荣姓名,将永远写在亚非各国人们和世界先进人类为和平事业而奋斗的历史上。”周恩来交代工作人员把烈士的骨灰留下,他将亲自把烈士的骨灰带回北京。
5月7日上午11点,周恩来一行乘坐的专机满载着向全国人民汇报的累累果实,在和煦的阳光下徐徐降落在北京首都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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