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颅：人类对神秘力量的特殊崇拜

赫赫威灵，显化无边，昭惠二郎，道场降临，山川钟秀，天地汇英；无党无偏，公忠正直，有求必应，如影随形，代天理物，赏罚分明，驱鹰纵犬，统辖大兵。击破天魔，摧伏邪精。鬼怪凶恶，俯首遁形。乾宇气清，圣道高明，奸宄不生，佑国康民。督众生体大道，掌阴府判阳间，天下总城隍都土地，清源妙道崇密真君。

——清源妙道真君宝诰

很多人小时候都崇拜过二郎神，这当然不是因为他非常上古神话气息的“担山逐日”的神话，而是他有非常酷炫的第三只眼。我们似乎总认为这只眼睛和“更真实”的世界有关。

虽然二郎神信仰起源于宋代前后，但对比了故事/神格/祭祀仪式后，目前学术界的普遍结论是二郎神的原型是拜火教的雨神Tishtar。

这就很有意思了，Tiri这个词根原指天狼星，它是视星等是A：-1.47，B：+8.44，System：-1.46。它是天空中除太阳外最明亮的恒星。

《阿维斯陀》称他为“那在高空疾驰的、祛病禳灾的星，放出银白色纯洁的光芒。”“他与众女妖交手，大获全胜，在阿赫里曼的煽动下，众女妖妄图阻挠孕育着水胎的星辰降雨赐福。” 所以波斯神话中，蒂什塔尔目光锐利，洞悉一切，恶魔邪祟在他面前皆无所遁形。

正因为明察秋毫的特征，加上恰好和马神（马王爷）生日接近，因此马王爷的三只眼也就嫁接到了二郎神身上。有趣的是，马王爷的三只眼也来自“明察秋毫”。相传玉帝同时派了四位天官下凡巡视人间，其他人都说凡间只有善事而无恶事，只有马王爷说了实情——于是玉帝亲赐他开眼，让他这个老实人识破世间一切虚妄。

说到这里似乎只是稍稍科普了一些冷知识罢了，但你一定要知道，这个世界最有趣的事情之一就是：你能想到的，我可能也能想到，而且我还能超常发挥——有些人不光相信在脑袋上戳洞能有非凡的能力，他们还做了。

可考最早的颅骨钻孔“手术”来自史前的南俄地区，如文章所述，在当时研究人员就发现了其中不同寻常之处：这似乎并不是为了医疗，而是宗教目的。现在我们并不可考具体出于什么让他们做出了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但我们可以比较科学的合理猜测一下。

我们都知道史前人类无论是狩猎还是战争，受颅脑外伤的可能性都是非常大的，而侥幸活下来的人有很大几率进入某个“玄妙”的状态。比方说前额叶受损会导致性情大变，而左脑的一些区域受伤还可以出现所谓“后天学者症候群”。

很久前看过一则脑淤血的患者自述，他左脑瘀血的瞬间自我感觉仿佛和天地合为一体，不分你我——这个东西原理上很接近酒精的作用，虽然酒精是中枢神经抑制剂，但是它巧合的抑制了抑制我们行为的脑区，反而让我们变得更加欢脱/外向/健谈了，这反而让酒精显得更像兴奋剂而非抑制剂。

但是古人并不了解这些，他们首先观察到的可能是——你脑袋上有个洞，所以和神或者什么奇怪的精灵/能量建立了联系。

第三只眼开在后面其实也可以的

Museo Anqueologico de Ancash的古人类学博物馆形象的为我们重现了巫师们的奇妙开脑洞

尤其是这恰好治疗好了很多饱受折磨的病人时（病毒感染或其他原因导致的高颅压经常会致人死亡，人们直到现在还在用开孔来降低颅压），这种对颅脑钻孔的崇拜简直达到了高潮，就和初次提取出睾酮的科学家认为自己发现了青春泉一样。

中世纪欧洲人认为恶魔附身的人需要开个天窗把恶魔赶走，很可能也是因为高颅压常见的症状幻觉和激越被粗暴的减压方式“救治”了。

于是迄今为止，我们在世界各地的每个角落发现了数千具接受过颅骨钻孔术的骸骨，想必在地里的还会更多。至此颅骨钻孔术已经超越了民俗文化，变成了一种模因，即便在“科学”的年代也是如此。

比方说，“严谨”一点的可能会认为这玩意能包治百病，尤其是精神病。

不严谨的呢，他们可能会觉得婴儿时期我们的脑子就没合上，现在合上了大脑血液不足了，就不发育了，开个孔可以增加脑部血液，开发我们永远没被开发的97%的大脑区域（呃...)。

据统计，在接受了颅骨开孔术的实验者中大部分的人死于伤口感染，活下来的那一部分人中，有1/3的人出现了所谓的“灵视”，宗教信仰者们将这种“灵视”神化以达到使人信以为真的效果。

直到今天，颅骨钻孔术还被当成一种“进入真实世界”的隐喻被广泛使用。前几年在青年漫画圈窜火了一部作品叫《异变者》，主角名越进被邀请参与一个颅骨开孔的实验，充当实验体。手术后不久就发现左眼（通常认为人的左眼比右眼更容易看到灵异的东西）就不断看到奇怪的东西。

主角看到的世界中，每个人都变成了怪物——比方说没有脖子的女人是因为总在担心别人在意自己的僵硬，如图流沙般的人根本没有自我。对此漫画的解释是名越进变成了二郎真君。

但这难道不是最接近所谓AR内核的东西吗？表面上是增加幻觉，实际上是在剥离属性，比如道路的长短，材质，这些都是属性。如果涉及到人的话，就是人的衡量，如果把内心也属性化的话，增加对内心属性的标签，反而更容易简单的看穿一个人。

微软的AR辅助眼镜HoloLens直接为道路加上长度，花朵加上介绍，罐头查询价格，莫不如是。所以我一直说科技必然加到魔幻的外皮上面，《真名实姓》的世界反而是更科学的。

看来可见的未来内，颅骨钻孔术这个模因依旧会一直从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钻出来，呼唤我们，嘲笑我们，启示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