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走过公车变革“阳关道”

（农健/图）

（本文首发于2019年8月22日《南方周末》国史新记·纪念新中国成立70周年系列报导之中国言者）

“我是中国最另类的官员，表示在两个方面，呼吁公车变革和利用新媒体。”

2019年8月14日上午，叶青准时推送了一篇原创文章《培育企业的纳税才能》。第二天，阅读数不断定格在56。

两年前，那名湖北省统计局副局长开了个微信公号“中部之声”，每天著文两篇：早上七点许，到办公室起头写“看财经”，到上班时刚好写完，中午午睡后再花不到半个小时写“看数据”。

“我是中国最另类的官员，表示在两个方面，呼吁公车变革和利用新媒体。”8月13日，叶青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不外，“中部之声”粉丝只要区区两千，文章阅读量常常只要两位数。

从一小我的公车变革，到持续9年在全国“两会”期间驰驱疾呼，叶青几乎以一己之力，撬动了政府三公经费中利益最为庞杂的一块顽石。曾几何时，他是言论狂风眼，在腾讯微博肇起之时，他是拥有360万粉丝的大V。

现在，58岁的叶青仍然在对峙公开发言。“做为一名传授，发文章的觉得就像每天都给各人讲了一堂课。”他说，“每堂课听课的学生也就40人，如今的读者至少比那个多。”

一小我的公车变革2003年5月20日——叶青对那个日期记得非分特别清晰。那天，他从中南财经政法大学调到湖北省统计局任副局长。此前，他是研究财务学的副传授、武汉市武昌区政协副主席。

关于叶青来说，那给他理论公车变革供给了时机。

他不断存眷政府财务预算，公家也因他和其他学者的关切，起头聚焦三公消费，即政府部分人员因公出国（境）经费、公事车购买及运行费、公事招待费。

在高校任教期间，叶青曾做过一次关于财务变革主题的讲座，历数了公车的种种浪费行为。在讲座上，他公开放话：“哪一天我当了官，包管第一天就车改。”

说出那句话时，他没想到本身实的能走上仕途。

尔后的故事，已被许多媒体频频报导：叶青到差湖北省统计局，立即“赶”走了本身的专车司机。

他去到局长办公室，提出了此前就呼吁的“车改”计划：开私人车上下班、一个月补贴500元、因公出差实报实销、不强求其他局指导配合变革。第二天，局长就容许了他的要求。

“一小我的车改”在统计局起头了。

自此，叶青每天开私人车或骑自行车上下班。他提出了“3510”做法：3公里摆布走路，5公里摆布骑车，10公里摆布坐地铁、打车或者开车。其时，叶青的私人车是一辆不到5万元的夏利。

“若是我空喊‘车改’，他人会说我是羡慕嫉妒恨，如今我有了公职，不克不及错过‘车改’的时机。”叶青很感激那个副厅级官员的身份。

有时候要参与会议，地点比力远，叶青会先骑自行车再换乘地铁。他把自行车锁在地铁站附近，他因而被偷走了多辆自行车。

“一小我的车改”在操做中，叶青发现费事很多：其时并没有公车补助的规定，叶青想拿到“车补”其实不容易。

车队想了个法子，把“车补”转入叶青的加油卡，但财政欠好办，为此，叶青每年还要专门向财政和审计部分写情况申明。

那时，叶青意识到变革的困难：“从那点来看，我们的轨制是在鼓舞浪费，不允许节约，想节约还需要打擦边球。”

起头一小我的“车改”后，叶青停止了大致的测算，他每年可节约公车经费约8万元，此中司机工资开收占一半。

九年上书2003年起，叶青蝉联两届全国人大代表。任职湖北省统计局副局长之后，2004年全国“两会”起头，叶青就不断提跟公车变革有关的建议，持续提了9年。

除了公车变革的建议，叶青还在全国“两会”期间建议公车加拆GPS、利用公用车牌等，便利社会监视公车利用。

叶青不竭强调公车浪费之严峻。早在1998年，黑龙江大庆曾自觉启动公车变革，其时该市得出了“三个1/3”的公车利用结论：办公务占1/3，办私事占1/3，司机办私事又占1/3。

叶青认为，车改不只节约财务收入，还影响着政府形象。专车成了身份的象征，容易滋长特权思维。

后来车改落实后，湖北一位副厅级官员向叶青“抱怨”：他的老家在农村，之前过年开公车回家很有体面；车改后，那位官员只能开着私人车归去，而同村很多人的车比他好。

现实上，早在1994年中央就曾明白，正部级官员才气配专车，副部级只是包管工感化车和相对固定用车，而厅局级干部没有资格坐专车。

但实情大相径庭。“若是一个单元有一辆车，那就成了‘一把手’的专车。”叶青回忆。

在湖北，因高调放弃公车和不竭倡导车改，叶青得功了很多官员，“很多身边的干部责备我管得太多，也有伴侣提醒我不要太高调，可能影响本身的前途。”

在叶青眼中，可以鞭策车改比本身仕途更重要：“我原来只是一个大学教师，如今也只是手上没有一分钱审批权的党外副局长。”

他也一度感应压制，在他“一小我的车改”的十多年间，湖北没有一名实职的厅官效仿。相反，身边很多同僚调侃他太乐不雅：“他们觉得车改牵扯面太大，不成能改。”

在叶青担任全国人大代表的最初几年，他发现越谈车改，反对声越大，“还都是来自官员的声音，让我比力绝望。”后来，叶青和上级指导在一路时，尽量制止谈公车变革。

叶青卸任全国人大代表的第二年，2014年7月16日，中办、国办发布了《关于全面推进公事用车轨制变革的指点定见》和《中央和国度机关公事用车轨制变革计划》，宣告公车变革正式启动，文件要求打消一般公事用车，通俗公事出行社会化，适度发放公事交通补助。

“2014年7月16日是我人生中最高兴的一天。”叶青回忆，“那天我很忙，有将近五十家媒体来采访我，我也很愿意和他们讲，我十几年的愿望末于实现了。”

从公车变革到公馆变革2018年3月，中央车改办召开了处所公事用车轨制变革现场会，会议要求2018年6月底前，全面完成处所企事业单元车改，那是此轮车改的最初一步，意味着公车变革进入收官阶段。叶青初步估量，全国车改完成后，一年能够节约一千亿元摆布的政府开收。

公车变革历程中，叶青亦关切各地车改的落实情况。2019年2月，叶青还在《人民政协报》上颁发评论，指出一些省份公车变革后，下层公事员出行不便利、补助报销难、分配不公允等问题较为凸起。他建议通过鼓舞“私车公用”，根据公里数赐与补助或费用包干来处理那些问题。

跟着公车变革逐渐落地，一多量官员失去了座驾。叶青身边其他官员的立场也有了变革，“晓得公车变革不成逆了，见到我都说（车改）好。”

在车改启动前，叶青听到的更大反对声，就是没有公车会影响工做。他后来发现，没有公车，对下层干部来说或许更好了。过去很多指导常坐着公车到下层查抄、督导工做，“没车后他们去下层的动力减小，能够少给下层增加承担”。

公车变革收官后，叶青又起头呼吁公事宾馆的变革，他称其为“公馆变革”。他发现，过去很多机关单元建造了本身的招待所、培训中心、度假村等。按照中央规定，如今党政机关不克不及再建立各类具有接待功用的设备或场合，但良多现存的还未推向市场。“若是那些场合可以推向市场，那又能节约一大笔财务经费。”

南方周末记者 张笛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