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研究」张骥:政党格局改变与法国社会党的开展窘境
张骥 :政党格局改变与法国社会党的开展窘境
做者:张骥,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研究员,复旦大学法国研究中心副主任
来源:《现代世界》2021年第11期;现代世界
微信平台编纂:周悦
做为一个拥有近120年汗青的老党大党,法国社会党(下称“社会党”)在2017年大选中遭遇惨败并走向式微,此中的教训值得深思。近年来,面临法国社会构造和阶级构造的严重变革、身份政治极化以及政治发动体例的变革,社会党的身份定位和纲领调整仍然扭捏不定,党内连合和结盟战术仍存不合,指挥核心重构尚未完成。对社会党而言,2022年大选之路或将步履困难。
2012年5月6日,奥朗德的撑持者庆贺其被选法国总统。(新华社图片)
社会党在法国政治中的地位和感化
法国是近代社会主义思惟和社会主义运动的重要发源地。法国社会党曾经是法国甚至欧洲社会民主主义政党的一收重要力量。20世纪初,在欧洲社会主义思惟普及传布和法国工人运动兴盛开展布景下降生的法国社会党,代表着一种重生的政治力量,在欧洲政治舞台上产生了重要影响。出格是法兰西第五共和国以来,社会党曾三次博得总统大选,在20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中期持久执政,成为法国右翼第一大党,在法国政治中阐扬着无足轻重的感化。与此同时,社会党也曾履历频频的团结、在野以至失败。
社会党在法国政治中持久做为右翼第一大党存在,在政治构造中阐扬着重要的平衡和造衡感化,在鞭策社会前进、保障劳动阶层权益、促进社会公允方面阐扬着积极感化。一是鞭策构成具有法国特色的福利轨制。社会党在法国政党格局中做为右派代表造衡右派,强调社会公允,主张进取社会福利、保障劳工权益(如扩展遍及性的社会福利项目、施行每周35小时工做造等)以及施行国有化和国度干涉。社会党和其他右派政党一路对本钱主义轨制停止斗争和造衡,促进法国本钱主义轨制的自我修复,成立起具有法国特色的福利轨制。当然,过高的福利程度也成了法国的一个“社会病”。二是促进构成不变开展的政党政治格局。社会党早期奉行激进的革命道路,回绝进进政府。在向务实主义的改良道路改变后,社会党积极谋求通过选举获得执政权,逐渐开展成右翼第一大党。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社会党与共和党瓜代执政(还曾3次“摆布共治”),配合构成了根本不变的政党政治格局曲至2017年双双败选。在极右翼权力逐步兴起后,社会党也对极右翼构成有力造衡。三是鞭策扩展处所权利和处所自治。社会党主张扩展处所权利和鞭策处所自治,在处所有相对较好的社会根底,持久控造许多处所和下层政权,包罗在巴黎等大城市持久执政。
在社会党上百年汗青开展中,能够发现其以下特征和经历。一是曾表达出适应社会转变、鞭策变革的浩大勇气和活力。当社会党能使纲领适应法国社会的需要和社会构造的变革,主动调整纲领、鞭策变革时,该党就能上台执政,反之就遭到选民的丢弃。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许多欧洲国度的社会民主党陷进低潮,法国社会党在密特朗的指挥下主动适应法国社会构造和阶级构造的变革,摘纳结合中产阶级、成立“右翼联盟”的战术,造定《为法国提出的100条意见》的务实纲领,胜利博得大选并上台执政。2008年欧债危机发作后,欧洲大大都社会民主党再度陷进低潮,奥朗德指挥法国社会党操纵选民求变的心态提出对本钱主义危机和收缩政策停止深思的纲领,博得2012年大选,再次上台执政。二是党内连合问题是社会党在本身建立中面对的更大挑战之一,也是始末困扰社会党的问题。社会党自成立起就派系林立,各类理论主张和思惟派别彼此斗争,此中一条主线是持久纠结于“革命”与“改良”之争。此外,社会党还持久面对在右翼内部与其他政党出格是法国共产党的合做与斗争问题。每当可以处置好内部派系之争,以及处置好与其他右翼政党关系的时候,社会党就能显现强大之势。三是社会党的变革和连合需要强势指挥人鞭策。社会党的开展和昌隆很大水平上依靠强势政党领导的显现。在社会党汗青上,曾经涌现出像饶勒斯、勃鲁姆、密特朗如许的政党领导,在思惟理论上鞭策立异和同一,在政治纲领上鞭策变革,在组织道路上凝聚内部力量,强化右翼连合,他们鞭策社会党实现了大开展。而当指挥层走向权要化,惮于变革、表达平淡时,社会党就会走向团结和式微。
2020年11月21日,巴百姓寡身着黄背心,走上陌头 *** 法国国民议会一读通过的《全球平安法案》。(IC Photo图片)
2017年大选与法国政党格局的改变
2017年法国大选不只是社会党走向式微的分水岭,并且标记着法国政党格局的大改变。大选成果突破了传统摆布两翼比赛的场面,社会党与共和党的候选人均在第一轮投票中出局,那在法兰西第五共和国汗青上尚属初次。以标榜“非左非右”的马克龙及其指挥的“前进运动”(后改名为“共和前进党”)为代表的新型政党异军突起。极右的国民阵线(后改名为“国民联盟”)和极左的“不平法国”别离在第一轮投票中获得21.3%和19.58%的选票,极端政党候选人加起来获得超越40%的得票率。整个大选成果展示出倾覆性的特征。以致于有概念认为,2017年大选末结了法国继续近半个世纪相对不变的两极对立的政党格局。然而,法国政党格局的改变并未跟着大选的完毕而停行,反而跟着各政党力量的消长陆续开展,总体上显现出一种胶着混沌的形态。法国政党格局的改变尚未完全定型,显现出以下特征。
第一,传统大党虽尽量脱节窘境,但尚未走出泥潭。在大选失利、沦为在野党的冲击下,社会党和共和党两大传统政党继续走衰,并在必然水平上陷进内部门裂、群龙无首的场面,尤以社会党为甚。继总统大选重挫后,社会党在随后的立法选举中又遭失败,仅获得577个议席中的29席,在2019年的欧洲议会选举中仅以6.19%的得票率获得6个席位。继续失利招致社会党内部门裂加剧,重要人物纷繁 *** 组建新党或投奔共和前进党,党员流失严酷。2018年社会党召开党代会时,投票人数已不敷四万,比上一届锐减近半,不只丢掉了右翼第一大党的地位,以至陷进了保存危机。在此布景下,社会党党内变革与重组的唤声不竭,但几经勤劳至今尚未拿出良方。共和党的情状稍好一些,在立法选举中获得119席,但在2019年的欧洲议会选举中亦遭遇惨败,仅以8.48%的选票获得8个席位,党内也显现团结和党员流失的情状。
虽然传统大党陷进式微,但它们仍然拥有相对健全的组织构造和从上层到下层的周密而安稳的组织系统,在处所更是具有较为普及的社会根底,仍然具有不成轻忽的实力。固然社会党在议会两院和欧洲议会中失往了浩瀚席位,但它仍然控造着浩瀚处所政权。在2021年法国大区议会选举中,社会党在第二轮选举中的得票率虽然与2010年强盛期间比拟下降超越30%,但它仍控造了5个大区、27个省和11814个市镇,此中包罗巴黎、里尔等大城市。共和党则在2020年法国市镇选举和参议院改组中保住了根本盘,守住了一半以上的大中型城市,并仍然占据着参议院中的大都席位,实力和影响力有所恢复。目前,社会党正在重拾人心,积极备战2022年大选。
第二,极端政党影响力继续上升,但未能打破天花板。极端民粹政治力量上升成为近年来法国政治生态的一个重要特征。出格是跟着经济危机、移民问题、惧怕主义问题的继续升温,加之美国特朗普主义时髦、英国“脱欧”的外部 *** ,民粹主义的影响力进一步扩展,新冠肺炎疫情更是加剧了那一趋向。在如许的政治生态中,极端政党和政治人物的影响力不竭上升。极右翼国民联盟的影响力不只保护了10余年的上升态势,还在2019年的欧洲议会选举中以23.34%的得票率一跃成为法国在欧洲议会的第一大党,开展势头迅猛。在政党建立方面,国民联盟试图通过改名(原名“国民阵线”)标榜所谓“一般化”,但其民粹主义和极端主义的水平并未改动。固然得到了越来越多底层“失往者”的撑持,但国民联盟未能在法国国内选举(处所选举和参议院改组)中获得本色性打破。极右翼“不平法国”在2017年大选后时起时落,也未在之后的选举中获得本色性打破。然而,虽然同样面对党内团结问题,“不平法国”指挥人梅朗雄仍然连结着较高的曝光率,剑指2022年大选。比来极右翼人物、前《费加罗报》专栏做家泽穆尔的异军突起表白,民粹主义和极端主张在法国仍然具有市场。然而,泽穆尔更有可能从极右翼国民联盟的选民群体平分一杯羹,而非大幅拓展极右翼选民群体。
第三,非传统新型政党异军突起、开展灵敏,但后劲不敷。在2017年大选中,马克龙及其在选前一年才组建的“前进运动”异军突起,那成为法国政党政治的更大变局,也成为世界政党政治中的新现象。因为共和前进党新奇的组织体例和发作式的开展,很多人将其视为一种新潮水和新型政党。然而,好景不长,虽然共和前进党在总统大选和立法选举中击败了传统摆布两大政党和极右翼政党,并普及吸纳了社会党、共和党出走的党员和重要人物,成为法国第一大党,但在之后的欧洲议会选举、法国参议院改组和处所选举中,共和前进党并未获得预期的成功,以至表达蹩脚。2020年,共和前进党第一次参与市镇选举就在几乎所有的大城市败选,那表白共和前进党的兴起并非成立在稳定的阶级根底、处所社会根底和政党组织根底之上,开展后劲不敷。相较而言,传统大党虽然选举失利,但仍拥有必然的处所和社会根底,以及从上到下的组织系统。那也再次表白,马克龙的被选是人心思变而迫不得已的抉择。法国选民丢弃了传统政党的计划,期看换一种计划,然而他们其实不确定马克龙及共和前进党的计划能否适宜。在目前的政党格局下,2022年法国大选仍然会面对同样的问题。
第四,政党政治日益碎片化,短缺核心政治力量。在传统的政党格局被突破后,法国政党政治显现出日益分别的构造,政党博弈陷进胶着形态。共和前进党虽然标榜“非左非右”,但它不是法国传统意义上的中间派,尚不敷以构成强大、不变、实正平衡的中间极。右翼共和党的恢复仍然有限。极右翼影响力固然继续上升,但泽穆尔的显现可能带来新的分化。右翼政党的碎片化更为严酷,社会党仍未找到复兴的出路,“不平法国”和绿党瓜代占据着社会党留出的政治空间,然而两党的表达都不不变。法国共产党则处于被边沿化的窘境。
2021年10月14日,法国巴黎市长安妮-伊达尔戈在2022年总统选举前的右翼政党初选中获胜,成为社会党的正式候选人。(IC Photo图片)
法国政治情状的新变革与社会党的窘境
法国政党格局的改变反映的是政治生态和社会根底的变革,那也是包罗社会党在内的所有政党必需面临的新的政治情状。
第一,全球化、信息化带来的社会消费生活体例的转变,以及法国经济实力的继续下滑和国际金融危机的严酷冲击,招致法国社会构造和阶级构造发作严重变革。一方面,法国产生了大量新社会群体,既有新兴的中产阶级、办理人员、科技精英和互联网从业者,亦有跟着财产构造调整而赋闲的传统工人、坎坷潦倒的中产阶级、移民二代和难民等新的低收进群体。另一方面,法国的高福利轨制越来越难认为继,不只没有使社会底层削减,还因为国际金融危机带来新的中产阶级贫苦化问题。阶级构造的变革突破了传统的左、右政治认同,既构成了共和前进党如许的新型政党兴起的社会根底,也构成了像“黄马甲”运动如许不分摆布、不分阶层的通俗公民间接动作的社会根底。
传统上,社会党曾经是中下阶层的代表和社会公允的倡导者。然而,社会党未能适应法国社会构造和阶级构造的上述变革,对新的社会底层和贫苦地域的诉求倾听不敷。2017年惨败下野后,社会党也试图对此停止深思,先后提出多个竞选纲领,但那些纲领在要害问题上避重就轻,把重点放在绿色生态问题上,各派在追求新的社会根底和阶级定位那一要害政治问题上定见不合。那表白社会党在追求新的阶级身份定位时仍然扭捏不定。
第二,跟着移民生齿的大量增长和难民大量涌进,以及随之而来的宗教极端主义昂首和惧怕主义袭击频发,移民难民问题已经越来越成为法国政治的中心议题。加之法国经济不适应全球化的情状未能改良,民粹主义影响力在美国和中东欧国度上升,英国“脱欧”等因素又从外部加以 *** ,都从反向进一步冲击了法国选民出格是传统阶层和社会底层的身份认同和身份政治,使得法国政党政治走向极端化。
在移民难民和文化认同问题上,支流政党纷繁向右转,进一步压缩了传统上主张社会平等和文化安闲主义的社会党的政治空间,对社会党的政策抉择提出挑战。社会党曾一度期看在新的底层包罗移民群体中拓展政治空间。然而,跟着移民问题与宗教极端主义和惧怕主义绑缚,越来越“平安化”,社会党也不能不在竞选纲领中回应平安议题。社会党人、巴黎市长伊达尔戈在竞选2022年总统的纲领中就围绕平安议题提出一系列新主张,如强调要尊重和庇护差人,加强对差人的培训和撑持,重建警民互信和社区平安共治,加强司法独立,进取效率,以管控替代轻功监禁,增加教改中心等。可见,在新的政治情状中,社会党也被迫在平安议题上做出必然水平的妥协。
第三,2017年大选以及“黄马甲”运动表白,法国的政治发动体例也发作了严重变革,那对传统的政党组织形式提出了严重挑战。一是新媒体的普及以及由此带来的生活、社交体例改变使得社会构造和政治发动愈加扁平化和收集化,同时也更轻易构成偶像化效应。“泽穆尔现象”便是其最新表达形式。二是公众摘纳公民间接动作的体例,使得传统政党与工会的利益表达和集中代表功用在必然水平上弱化。三是政治抉择议题化,选民在区别议题上可能做出区别的政治抉择。
政治发动体例的改动关于窘境中的社会党虽是严重挑战,但也带来了机遇。社会党的汗青开展经历表白,领导人物对社会党的连合和变革至关重要。就新的政治发动体例而言,社会党也出格需要塑造偶像式的人物来适应新媒体时代和吸引年轻群体。然而,2017年惨败后,社会党精英不竭出走:总统候选人阿蒙 *** 并另立右翼政党“7月1日运动”(后改名为“世代党”);前总理瓦尔斯投奔共和前进党;两位颇有影响力的人物科隆和勒德里昂掉臂党内反对,参与共和前进党组建的新政府;党内右翼领导、欧洲议会议员莫雷尔和利尼曼 *** 后另立新党“我们配合的事业”。曲到2018年3月,社会党选出新的第一书记富此后才起头动手重组事宜。然而,社会党党内道路之争至今仍未停歇。2021年10月,伊达尔戈在党内投票中以72%的撑持率获得总统候选人提名,但比来的民调展示,其在选民中的撑持率仅为5%。除马克龙、勒庞、泽穆尔外,其他政治力量也纷繁推出了偶像化的政治人物参选,社会党在那方面尚存差距。此外,在议题抉择上,目前社会党似乎热衷于绿色、生态议题,但在能否与绿党联盟的问题上党内仍存不合。
总体看,若何适应法国政党格局、社会构造、阶级构造、选民诉求等变革,从头界定身份和社会认同,并提出响应的纲领;若何克制党内团结,加强党内连合,并造定右翼联盟战术;若何构成新的指挥核心,是当前摆在法国社会党面前的三大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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