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海》导演周子陽:片子原来就有汗青性和文献性
“工业革命化之后,人被概念化、效益化以及东西化,就是人有没有经济价值被排在最靠前,极大地褫夺了人的权力,招致人酿成一个东西,《乌海》更深条理地切磋了那些问题。”在承受南都记者专访时,周子陽讲述了本身拍摄《乌海》的缘起。
片子《乌海》是周子陽的第二部编剧与执导的片子。在上一部做品《老兽》中,周子陽展现了一个昔日风光、现在失意、因金钱与家人几乎分裂的白叟,《老兽》的剧本获得了金马奖更佳原著剧本。
在由黄轩、杨子姗领衔主演的片子《乌海》中,周子陽仍然聚焦在金钱给人带来的影响上。金钱已经是那个时代不成撇去的主题,而在周子陽看来,片子即是具有汗青价值和文献价值的、记录时代特量的前言。“片子有文化性和汗青性,最重要的是它描述了整个时代。”周子陽说。
Part1
“我拍经济开展下高度丢失的人”
周子陽与黄轩、杨子姗在片场。
南方都会报:为什么会想到创做《乌海》如许一个故事?
周子陽:最早是2017年岁尾,《老兽》快下映时,我伴侣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是一对年轻的夫妇,两小我关系十分好,(但)因为一些经济问题以及感情问题,一小我差点把另一小我杀死,那让我感应十分唏嘘和震惊。那些年来经济高速开展,我们能看到人在疯狂逃逐欲望的同时,高度丢失,包罗精神匮乏,以及价值不雅的单一。你会看到越来越多的社会问题屡见不鲜,我是基于那种种的察看来创做片子的。
南都:网友评价黄轩呈现了演艺生活生计中更好的演出,你认同那个概念吗?
周子陽:那很难说,我欠好说那就是更好的,但我认为长短常棒的。他的发作力和他呈现的实在感,都是我高度承认的,在拍摄现场有些戏也能深深地传染我。好比他烧完帐篷之后在戈壁里奔驰、跌倒、狂笑,然后有一种庞大的哀思。其时气温(大要)零下20摄氏度,在那么冰冷的形态下能拍出那场戏,出格地高兴,我和他(黄轩)都觉得那场戏拍得不错。
南都:还有一部门网友认为杨子姗扮演的角色有点脸谱化,有点薄弱,你觉得呢?
周子陽:我不那么看,不雅寡老是被戏份几干扰,我写剧本的时候,(黄轩)那个角色戏份占70%,杨子姗的角色占30%。因为杨华的家庭前提和社会地位都不如女的,然后他一天六合在绝境之下瓦解了,发作出来了,他的心理更丰硕,那个很抓我,所以我决定拿他做次要的人物。
南都:在那部片子里,你更想警醒各人的是婚姻的危害仍是金钱的危害呢?因为站在杨华的角度,是钱让他一步一步失去理智,但是站在苗唯的角度,她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因为和杨华结了婚才差点死去?
周子陽:我一个伴侣是宗教方面的独立学者,他看完我的片子说,其实你那个工具从释教的角度来说,讲得就是贪嗔痴。“贪”讲人的贪欲,人被欲望裹挟和在欲望之中丢失,不论是杨华夫妻仍是他周边的人;“嗔”就是嗔怒、愤慨,杨华最初被愤慨占据大脑招致激情杀人,就是被愤慨裹挟了;“痴”就是愚痴,麻木,那些人其实长短常麻木的一种形态,就那么活着,疲于奔命,向金钱不断地挨近。所以那自己不是感情的错误,不是婚姻的错误,而是人被吞噬掉了,人丢失了。
更深层发掘的话,就是工业革命化之后,人被概念化、效益化以及东西化,就是人有没有经济价值被排在最靠前,极大地褫夺了人的权力,招致人酿成一个东西,《乌海》也更深条理地切磋了那些问题。
南都:《乌海》的票房目前到达你的预期了吗?
周子陽:和我们一起头想的不大一样,我们没有想到那波疫情正好在上映前一个礼拜摆布呈现,起初我们也认为不太严峻,但是上映两天摆布,北京西城、昌平、海淀(片子院)都关了,湖南也关了四分之三的片子院。
南都:上映至今,《乌海》的口碑呈现两极分化的形态,你怎么看?
周子陽:我们有猫眼和淘票票给的数据陈述,数据显示《乌海》的旁观量是最多的,也是最受好评的。旁观量最多的是一、二线城市,好评最多的是30到45岁,那个数据跟中国大大都片子,尤其是贸易片子的受寡是纷歧样的。《乌海》可能需要有一些生活履历的人,才气大白那里面的感情,有些更年轻的不雅寡,他们可能不大白那讲的是什么,或者觉得过于残酷、庄重,他们可能不想看那个,只想看娱乐的工具,所以我能承受那个,我觉得没什么。
南都:有人说《乌海》是一部黑色片子?
周子陽:我也同意如许的说法,以至我有个比他们更完好的叫法,叫现实主义黑色片子。起首《乌海》整个是现实主义的故事,然后黑色片子更大的特点就是一男一女,凡是男的是一种灰心、绝望和孤单的形态,也会有很大的仇杀,黑色片子的结尾也很绝望,从好莱坞三四十年代的时候,黑色片子对社会性的切磋十分多,所以我创做的时候,就有在测验考试着如许的交融。
南都:你的上一部片子,《老兽》里的老杨,给恋人送了个阳光折射下的“手环”,那种人物是浪漫的,为什么会给他加上那种特量呢?
周子陽:我想做一些人道层面十分实在、新鲜的人。现实上如许的人也很多,他并非年老了就没有欲望了,没有设法了,他十分丰硕,有责任感,有道德感,有情意,也有欲望,那些都增加人物的实在性。
Part2
“片子原来就有汗青价值和文献价值”
南都:你会常从片子的社会功用角度考虑片子创做吗?
周子陽:我不会锐意地去那么思虑,但是我认为片子原来就有汗青价值和文献价值,好比,我们拍疫情前整个社会的现状,包罗挪动通信、小视频以及一些裸贷,网贷各类工具,它现实上有文献价值。社会性其实是在文献性和汗青性之下,那当然就有文化性和汗青性,最重要的是它描述了整个时代,我从那个角度思虑的比力多。
南都:你拍《老兽》是遭到新闻刺激,你在一些拜候里提到,拍《乌海》是觉得“一对夫妻因为钱差点把对方弄死”如许的故事很震动。诚恳说,现在似乎那种工作充溢在新闻里,良多人听到可能会抛诸脑后,但你似乎对那类故事出格有发掘的雷达?
周子陽:我觉得跟我的履历也有关系。我家是在内蒙古的一个县城,我的伴侣中有高中结业之后当保安的,也有在经济快速开展之下成为富豪的,那些都是我的哥们,每年归去都能见到他们,(但)在拍《老兽》之前,我发现经济高速开展的时候,我从北京归去,没钱的阿谁人想请我吃饭,阿谁有钱的喝醒了就侮辱没钱的,说你才挣几个钱,(还)想跟我吃饭,以至打了对方的耳光。那都是因为有钱和没钱带来的,你会发现他们身上有种庞大的、悲惨的工具。(所以)我出格存眷那些被危险者的心灵,那个世界深深地危险了他们的感情和威严,他们人出格好,只是因为没钱才会如许,那让我不自觉地想描述他们的命运。
南都:你觉得《老兽》和《乌海》有什么联络吗?好比在人物和故工作节等方面?它们是不是一个别系内的故事?
周子陽:我没想过从故事之间有毗连,可能创做者的气量会天然地融入,但是有一些处所做了毗连,好比《老兽》里老杨说,我如果开饭馆,就把蒙古包挂树上,然后在《乌海》中,挂在树上的蒙古包就呈现了,那个我觉得很有意思,此外导演可能没那么玩过,在场景之间停止毗连,并且是想象的场景酿成第二个实在的场景,就像构建我的影视邦畿一样。
《老兽》中老杨的“挂在树上的蒙古包”在《乌海》中实现。
南都:在《老兽》里,我们察看到,出演的演员其实都比力像通俗素人。到了《乌海》,演员是黄轩和杨子姗,那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周子陽:它不料味着什么,全世界大大都的片子导演童贞做都成本低,此外演员未必领会他,但第一部做品出来后,可能那些演员觉得有意思,很喜好,同时我也想找一些更有出名度的演员,测验考试新的合做时机。
南都:为什么你那么对峙地说,本身的第三部片子不会发作在内蒙古?
周子陽:因为我觉得如今贴标签挺严峻的,《乌海》一起头也不想在内蒙古拍,我在其他处所找了景的,现实上第二部已经不是内蒙古的故事了,它发作在中国其他城市也合理,只不外阿谁处所情况、景比力合适那个故事,所以就在那儿拍了,我不局限在内蒙古,就是那个故事合适在哪儿拍,我就在哪儿拍。
南都:所以你不想被各人贴上标签,说只会拍内蒙古的故事?
周子陽:对对对,我后面也方案可能在南方或者大城市拍。
南都:你在片子里用超现实的形式表示,好比恐龙雕塑、戈壁里做瑜伽的村妇,奇形怪状的文旅项目、杨华爬进恐龙的嘴里。为什么会在片子里塑造那么多超现实的景不雅?
周子陽:在我的那种认知和判断里,超现实其实是愈加深邃和深入的现实。某种水平上,以至觉得它才是现实的本相。好比恐龙雕塑,其实我们各个城市都有那种几十米高的大雕塑,那个其实是人们对欲望、金钱等等的疯狂崇敬,是那个时代最实在、荒谬的工具。那是现实的,但又像超现实的觉得,那才是现实的本相,我就是那么解读超现实的,所以在我的片中会用如许的手法和不雅寡有更深邃的交换。
《乌海》中的恐龙雕塑。
南都:那种超现实景不雅,让人想起了贾樟柯在片子《三峡好人》里的飞船、牌馆里唱大戏画脸谱的演员那些场景,你如何评价那种超现实手法?
周子陽:其实超现实手法良多导演城市用,好比库斯图里卡、贾樟柯,以至李沧东导演也有一点点,但是他更冷酷一点。贾樟柯导演的那些手法,我本身也很喜好,我觉得是画龙点睛之笔。
Part 3
“拍片子需要庞大意志力”
导演周子陽。
南都:希区柯克的做品中,仆人公似乎城市深陷在某种愧疚中、都有道德缺陷,那是与他的童年相关的。你说你的配角都处在道德窘境中,是遭到你的生长履历的影响吗?
周子陽:跟我本身没有间接的关系,但跟我熟悉的人(有关),就是一路走来有良多差别阶段,我会把他们身上发作的工作放进来,然后也会有本身的一些感触感染。
南都:你去年开了一家影视公司,将来是专注于拍摄本身的片子,仍是做一些影视方面的投资呢?
周子陽:没想那么多,目前仍是专注于拍本身的做品。
南都:你选择本身写剧本,本身拍片子,是因为觉得此外导演没法十分好地呈现你的做品吗?
周子陽:我是做者型导演嘛,那是我的一种命运。思虑啊,不是一个贸易的工具,我当然想本身拍,但是我将来可能会有合做的编剧,一路来创做。
南都:你已经有过两部做品且评价都不错。但在那个行业里,有许多青年导演仍是寂寂无闻,我相信你也履历过一段如许的时间。你一起头怎么会进入那个行业?有什么话想对那个行业寂寂无闻的年轻导演说?
周子陽:起首我觉得,你若是实的想去做此外工作,你要考虑那个是不长短做不成的工作,若是那辈子不做那个工作,你本身觉得到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没有什么人生的意义,那你就去做。若是你发现不做那个,做其他的也很好,那我觉得可能也拍不出来片子,那是前提。
有了那个之后,我觉得需要有庞大的意志力,支持着你那个庞大的热爱,那两个是核心。因为我在北京待了十几年,确实碰着良多想拍片子的人,我估量北京可能有一万小我。我10年前认识一小我,不断想拍片子,突然他说,哎呀,我去开公司挣钱去吧,曲线救国,挣完钱我再回来拍片子,然后就发现他阿谁线越来越曲,再也回不来了,良多都是如许。
我进入那个行当,就是我觉得非做不成,不做的话,那辈子我干其他事都没有任何兴趣和激情,就白活了的觉得。然后要付出的出格多,牺牲出格多,我日常平凡的时间都得用到创做上。我是2007年大学结业的,2017年才拍出来《老兽》,坚守了十来年,不断在写剧本,先找不到投资,后往来来往了创投,才认识了投资方,才进入那个行业。
南都:一般那么坚决的话,必定你很早就,什么工作让你就是心里种下了想要当导演的那个种子,就必定会有一个契机的吧?
周子陽:那现实上来自我本身生命的一个别验。我20明年的时候,一个伴侣不测逝世了,那件工作让我上了大学之后,跟身边的人完全纷歧样。以前我是一个出格诙谐,出格能调理气氛的人,但伴侣不测地出车祸灭亡,让我一会儿觉得仿佛生命出格懦弱,人应该做本身最重要的事,脑子里萌发出那么一个设法,并且那个设法出格坚决。
其时,我的性格也变得比力内敛,脑子里头天天揣摩,看大量的哲学书、片子,觉得在那里仿佛能探究到生命的本相,我就想把我最想说的话、感情都放到一个做品里,尤其是片子做品,(因为)我发现片子做品能最充沛地表达你的思惟、你的感情、你对生命的理解。
南都:我们还存眷到你的豆瓣名字就叫水中刀,那跟波兰斯基的片子《水中刀》不异,为什么会用那个笔名?
周子陽:“水中刀”,我觉得挺好,更酷,《水中刀》那个片子我也很喜好,多重的气量、痛快利落,调度十分高级,名字也很酷,隐含一种冷酷的觉得,一种寓意。
我发现那种导演心里其实愈加有好心,我们不断探究社会开展之下,人的感情情况,人的心灵,希望人们变得愈加好,愈加擅长进修,那才是实正应该拍出来的工具。
采写:南都记者任婷林文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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