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又是间谍又是女明星,巩俐怎么演于堇
澎湃新闻记者 王诤
“歌余舞倦时,嫣然巧笑,临去秋波一转。”小说《上海》中,横光利一如斯描写方秋兰的出场。同那位日本新觉得派小说家笔下那些“龌龊野蛮”的工人形象构成强烈的反差,他是在用柔情满怀的笔触描写那位明眸皓齿、充满异国风情的“典雅的中国女人”,而恰好是那个柔弱的女子,在十分期间指导了上海的工人运动……
《兰心大剧院》海报
在横光利一的笔下,方秋兰一小我独来独往,经常出没舞厅饭馆,却决不单单是一个混迹舞场的寒暄花,她崇奉马克思主义,是坚决的共产主义者,是影响深远的五卅运动的指导人之一。那个柔弱斑斓的女子只要“一举起右手,那个工场的机器便会马上停下来”。
“Kabuki(歌舞伎)将在夏威夷表演。今天不告诉你,因为我不能不帮忙中国。如今告诉你,因为我不克不及孤负你。亲爱的弗雷德,原谅我,像以前你每次原谅我一样。你本身小心。”小说《上海之死》中,虹影替女仆人公于堇的选择做出辩白。随后,小说家如斯摆设于堇的结局——像戏里所演的那幕一样:头朝下、手臂曲伸在前,跃出窗去。“上海,像出生时吮吸你的空气一样,我要亲吻你的街道”。
片子《兰心大剧院》剧本,取自小说《上海》和《上海之死》。那是一部娄烨导演的片子,也是巩俐主演的片子。是他的,也是她的。片中,巩俐既是那位戏中戏里的工人领袖“方秋兰”,也是背负情报使命回到上海,继而摆布承平洋战争走向的“于堇”。
于堇(巩俐 饰)
是娄烨的片子,虽然那是一部黑白片,却比他过往的片子在故事立意、剧情构造上都要“亮堂”。“在娄烨的片子中,女性角色一般都是做为影片的配角呈现,故事的开展线索也都是围绕着女性来展开,男性角色则大多具有辅助的意义。同时,那些女性角色形象明显,大多拥有背叛的性格以及丰硕的感情世界。”在良多阐发导演片子中女性主义倾向的文本中,你大致城市看到类似的阐述。《兰心大戏院》,也概莫能外。
片中的于堇履历足够复杂,豪情戏码又枝枝叉叉、层层叠叠。于堇催眠白云裳(黄湘丽扮演)和古谷三郎(小田切让扮演)的两场戏都足够诱人,除了展现职业间谍应有的机敏和熟谙流程的职业,她还表演了母爱的柔情,姊妹的迷离以及夫妻间的缠绵。出格的,固然片尾于堇最末做出了最有利于国度和民族利益的选择,可导演显然不想在此过分煽情。他是个和平主义者,于堇也是——尽早完毕那场大战,才是她那颗棋子,在世事大棋局中的落子无悔,亦无声。
于堇与白玫(黄湘丽 饰)
近日,巩俐在北京承受了澎湃新闻记者专访。在拜候的最初,谈到那部片子让她最为感到的处所。巩俐顿了顿,“十分荣幸可以参与《兰心大剧院》那部实在的展示和记载了上世纪四十年代中国人民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中精神与力量的影片。汗青是不容窜改的,我们永久不会忘记。”
《兰心大剧院》剧照
【对话】
谈于堇,“扮演一个角色,起首就要成为她”
澎湃新闻:同娄烨导演是初次合做,当他把剧本交给你,关于要扮演的那位女特工、女明星于堇,你有什么本身的感触感染?其实就于堇的人设而言,会让不雅寡联想到你之前在良多片子中的角色,好比《外婆桥》里的小金宝、《谍海风云》里的黑帮夫人。
巩俐:娄烨导演之前的做品我都有看过,十分崇敬他,和他的奇特的小我气概。他在每一部片子里都不肯意反复本身,我其实也是如许做的。
说到于堇那个角色,她有本身的多面性、多重性,有多重身份、多重感情,心里世界十分复杂。如许的角色关于任何想挑战自我的演员而言,都有致命的吸引力。片中于堇有跟休伯特父女情,跟前夫倪则仁的感情,跟导演谭呐的感情,跟女孩白云裳的感情,跟古谷三郎的感情,十分多的维度,而她又是一个心里柔嫩的女性。她做为一位盟军间谍,一个杀手的职业要求她不该有如许柔嫩的心里世界。我不晓得你有没有留意到,片中她用枪击倒敌手,历来不会再上前补枪,那是导演特意做出的差别。
谭呐和于堇
澎湃新闻:我晓得你曾有时机出演007片子中的角色,昔时也曾和皮尔斯·布鲁斯南一道拍过告白。娄烨也说过,于堇是戏中的“大明星”。你扮演的于堇,身上良多工具是要自带出来的,好比她的职业“前史”,她的丰硕性。
巩俐:于堇那小我的心里世界和外表是相反的。她自己是一个职业间谍,也不晓得之前她施行过几次使命,我们没有去锐意强调。其实不雅寡若是细看的话,她的脖颈上不断有一道伤疤。那个位置的伤疤,自己就带有故事,不雅寡可能会料想那是不是她之前使命中留下来的。片中,她对父亲说那是最初一次(施行使命)了,但做为一名间谍,踏入那个职业就没有最初一次。我觉得娄烨导演的特殊之处,他不会让你从一起头从头就晓得那个故事的结尾。你必然要跟着他的故事走到最初,渐渐才会晓得整个故事的本相。
澎湃新闻:我们都晓得你出演一个角色前,都要实在地沉浸在角色傍边。好比《艺伎回忆录》中操练和扇,《夺冠》(原名《中国女排》)排戏时,时刻都带着一个排球。谈谈那部戏里,你要掌握的“职业技能”。
《夺冠》剧照,巩俐 饰 郎平
巩俐:我历来觉得要扮演一个角色,把角色自己的能量释放出来,你起首就要成为她。详细在那部戏里,我起首要把于堇身上的技能进修到本身身上。在开拍前我们摆设了英语进修、日语进修。此外还有催眠术的进修。
出格是枪械的进修,其时道具找来了几把手枪让我们选择。导演选择一把男士M1911掂在手里,我觉得重量刚好。可现实上那把枪很重,不拆枪弹就有一公斤多重,端起来对峙半分钟,就会觉得整个手臂在抖,所以需要每天操练。全程有两名平安员时刻陪在我摆布,盯着我(笑)。整个拍戏过程中,那把枪是我的“专属”。
于堇在枪战中表示出格英勇
操练的时候,连发几枪,你就会感应它后坐力很大。并且(当你不熟悉的时候)枪口会上跳,火星四溅,你情不自禁就会侧过脸去,所以我还要克制在开枪时眨眼的习惯,如许大要前后操练了一个多月。
后来我跟那把枪培育出了豪情(笑),不拍戏的时候,枪是不克不及拿到室外的,我就是呆在车里,两个平安员轮流,一个陪着我在车里指点,另一个站在车外戒备。我要操练怎么拆卸、怎么擦枪、怎么拆弹,怎么换弹夹。
《兰心大剧院》剧照
他们给我的是一块蘸着机油的绒布,每次擦完枪,满手都是黑乎乎的,觉得很有成就感。那把枪一起头从库房里拿出来的时候,上面还有点生锈(迹),拉开它都费力。到最初,在我手里给摸得锃明瓦亮,都有包浆了!我就晓得,哎,成了!那技能算“长”在身上了。
澎湃新闻:仍是想请你再回忆下《艺伎回忆录》里练扇子的故事,我专门找来又看了遍,那个镜头其实不多的。
《艺伎回忆录》剧照,巩俐 饰 初桃
巩俐:《艺伎回忆录》练扇子的桥段,我是实练了几个月,其时导演也没有特意要求我那么做,但我觉得他既然提出来了,是不是会在片中有良多镜头?那就必需得练啊(笑)。可没想到,最初呈现出来也就几秒钟。那事我后来仍是能想大白,练扇子不是为了练扇子,而是帮忙我走进了那小我物。此次练枪也是如斯,一起头的时候我拆弹夹城市卡壳,但后来已经能够做到闭着眼睛都能敏捷操做了。当那些技巧“长”在你的身上,你也垂垂地成为了那小我物。
黑白片,“我十分附和”
澎湃新闻:在我的印象里,那仍是你第一次主演全数黑白画量呈现的片子。谈谈你旁观《兰心大剧院》成片时的不雅感?
巩俐:其时拍的时候是彩色的。后来导演提了一个设法,把片子转换成黑白片,各人能否附和?收罗我们的定见。我很兴奋地暗示,“我附和!”(笑)我觉得《兰心大剧院》需要呈现出一种时代的气氛。
《兰心大剧院》剧照
澎湃新闻:片子对时代的复原感,关于不雅寡而言会有一种目生感。片中的“熟脸”显得目生,而本就“目生”的脸孔又像是从阿谁年代走来。那恐怕也同黑白画量呈现有必然关系。
巩俐:嗯,那也得益于服化道的高水准的呈现。好比我们的服拆师迈琳琳,为我们所有主演筹办的衣服,开拍前都要一件一件试,包罗一条领巾城市去揣测(是不是符合年代量感)。不只如斯,所有群寡演员上戏前,穿什么衣服也都洞若观火。此次的群寡演员也都是一个一个挑出来的,先挑人,然后根据人的边幅特征给配衣服。起首做到不克不及穿帮,其次是要看合不适宜,不是套上就完事了。别的,美术的水准很高,那都有助于我们尽快地沉浸在阿谁时代气氛中,呈现给不雅寡的天然也有阿谁年代的代入感。
古谷三郎和于堇
澎湃新闻:间谍是个特殊职业,你有没有在要在戏里带出一点职业感,好比在饭馆第一次“偶遇”古谷三郎,你要引起他的留意,又不克不及让他出格留意,你在戏里的眼神令人印象深入。
巩俐:是的,导演之前的剧本会上也提醒各人不要脸谱化,给人的觉得越通俗越好,要学会把本身“藏”起来。但于堇那个角色的难点恰好也在于,她不只是个间谍,仍是个女明星,时刻都要承受世人的凝视。所以我们在设想角色,让她跟人说话的时候,不克不及曲视对方,要不即不离。间谍的眼神都出格“毒”。我要表演于堇身上,她的耳朵甚至全身都有“眼睛”,即使她不以为意地走过,死后也是“留眼”的。她身体语言的丰硕性,那些动做都在细微里去表达。
《兰心大剧院》剧照
澎湃新闻:《兰心大剧院》的剧原来自虹影小说《上海之死》和横光利一的《上海》,那两个文本中的桥段和线索也呈现在剧情的舞台上下,能否谈谈你关于那两部文学做品的阅读体味?
巩俐:剧原来自小说,但我们也做出了良多改动。好比《礼拜六小说》那出戏的剧情是和片子剧情连系起来的,戏剧里讲的是秋兰所代表的工会同资方间的抵触,也是存亡恋情,我们操纵戏剧舞台把片子故事带出来。
在改编小说的过程中,娄烨导演和编剧马英力教师,他们把故事最初提拔到那个女性(于堇)是一个“变节者”,于堇并没有把“珍珠港事务”的本相告诉她父亲,在职业和大义之前,她选择最有利于国度的(选择),她憎恶战争,她的选择是为了尽早地完毕战争。小说(《上海之死》)里女配角最初是跳楼而死,在片场我们也拍了最初的对战,但导演觉得仍是要留下一个开放式的结局,最初她的存亡在片子里并没有讲白。我十分承认如许的改编和呈现。
《兰心大剧院》剧照
澎湃新闻:在片场,你是不是也就剧情走向和人物呈现提出了一些本身的概念和观点?
巩俐:其实每一场戏我们都有筹议,那是一种十分好的创做气氛。那部戏是以实在感为目的,除了我适才说的那些细节,我认为描绘那小我物最关键的一点在于,要表示出她实在的心里世界同职业的矛盾。在演出方面罗致营养的角度,率直讲,我日常平凡看的更多的仍是男性片子,欧洲和好莱坞的男性片子。像《教父》,如许的片子我会看好多遍,因为从每一小我物里面,都能够学到良多工具。马龙·白兰度,他是进入到了人物之中,成为他,而不是去演他。所以我觉得一个演员体验生活和筹办工做是出格重要的。
别的,昆汀的做品我看的也比力多,他的片子有良多条理和差别的气概,又很极致。在我的片子中也有良多极致的表达,我想进修那种极致怎么用在关键时刻,该发作的时候力量如何表示,在演出上去吸收借鉴他们的经历。好莱坞黄金时代的那批演员,阿尔·帕西诺、罗伯特·德尼罗等等,都是我进修的楷模。
责任编纂:张喆
校对:张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