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评论｜开掘《雷雨》悲天悯人诗性的勤奋与遗憾

陪伴着北京人艺曹禺剧场开门迎客、剧目《雷雨》登台表演，关于那部典范做品的现代演绎议题，再次进入不雅寡视野。北京人艺再次排练已充实典范化的《雷雨》，仍可见在时代变迁中有意无意的潜移默化。

此次由濮存昕、唐烨导演的新版《雷雨》，便起首可从全新的舞美设想曲旁观出北京人艺的改革：周公馆与鲁家陋室虽仍为写实场景，但背景、灯光、音效等舞美手段衬托出愈加幽密、压制、悲壮的戏剧气氛，煞有瓢泼大雨将随时泻入屋内的危机感。

更为改动做品内蕴的立异还在于贯串全剧的几次假定性设想，使得本剧在并未根据原著表演序幕与尾声的情况下，仍呈现出某种“周朴园视角”——即雷雨之夜是一段相距十年的回忆，仿若曹禺在序幕与尾声中所表示。本剧甫一起头，不雅寡便看到周朴园、繁漪、侍萍三位幸存者与周萍、周冲、四凤三位死者，撑伞“重聚”于周公馆的长沙发旁。那一场景在剧末前又得到照应：一改首都剧场版《雷雨》三位死者死亡于舞台之外，此版中他们的生命末结被摆设在了台口三位幸存者的目睹之下，此后三位死者似乎灵魂出窍，再度撑伞伴三位幸存者走向舞台深处……固然本剧的内容主体仍是对剧情的写实演出，但又如身着白纱的青年侍萍数次闪现、第三与第四幕转场时角色在空阔六合间做现代舞式演出等假定性设想，已足以展示创做者所言本剧“诗的概念”。

围绕《雷雨》序幕与尾声能否应被搬上舞台，争论自本剧1934年颁发后便持续不竭。关于不做删减仍需表演3-4小时的《雷雨》而言，剧情发作于已被改为教堂从属病院的周公馆的序幕与尾声，确实看来比力独立，是瓜熟蒂落起首被割舍的选项。但略去序幕与尾声的更深条理原因还在于对《雷雨》主题的差别解读。除了简要介绍与总结剧情等功用性目标，曹禺在序幕与尾声中营造出一种悲天悯人气氛，“是想送看戏的人们回家，带着一种哀静的表情……而不是惶惑的，恐惧的，回念着《雷雨》像一场噩梦……”“‘序幕’与‘尾声’在那种意图下，似乎有希腊悲剧Chorus一部门的功用，扶引不雅寡的情感入于更宽阔的沉思的海。”（《雷雨》序）。能够看出，《雷雨》颁发时年仅24岁的曹禺，曾怀揣单纯的人道主义情怀，为侍萍与繁漪摆设变傻与变疯的悲剧、通过看望两位女性的情节表示周朴园的忏悔，以此更进一步嗟叹本剧宿命论的主题，让三位幸存者恰似突然从王座坠入暗中的俄狄浦斯。由此而言，新版《雷雨》适意再造序幕与尾声，确可视做对曹禺创做《雷雨》本意的某种致敬，正如曹禺强调序幕与尾声不宜轻忽时所言，“我要流荡在人们中间还有诗样的情怀”。

变革开放后，呼吁重视《雷雨》序幕与尾声的声音便日渐高涨；而在2003年徐晓钟导演的梅花版《雷雨》中，序幕与尾声更是得到了完好表演。近年来，戏剧舞台上，更有多部做品力求发掘《雷雨》的精神矿藏：《雷雨》（鼓楼西剧院版）表示主义式地展示了四凤的精神时空，《雷雨2014》以既在戏中又在戏外的周朴园为中心铺展回忆，而《雷雨·后》则是曹禺之女万方对雷雨之夜后续故事的扩写。但那三部导演气概悬殊的做品，却都根本行步于对原著情节的反复讲述与对“同人故事”的有限想象，并罕有在原著巨人的肩膀之上再建筑起可相提并论的大旨见树。

而至于此版《雷雨》，仅有的假定性处置也并未能对序幕与尾声甚至人物命运供给新的打破，能够说除旧更新隆重有余、欣喜不敷。以至于此次全新阵容演绎的《雷雨》四幕剧情，虽较为可喜地在一些详细段落做了删减修订，如点了然周萍自尽所用手枪出自鲁大海之手，但整体而言本剧节拍仍显得有些匆忙、笼统。其实，多年来北京人艺之于《雷雨》用功颇多，侍萍重见周朴园时一句“那时候我记得我们还没有用洋火呢”，前辈艺术家都能表演一生况味，但在此版《雷雨》中如斯的诸多细节被草草带过。

在新版《雷雨》的第四幕，周朴园慨叹为人不容易时，不雅寡席中有笑声略过，雷雨之夜在那一刻似乎成为博物馆中被傍观的文物，八十余年前惊世骇俗的命运悲剧在现在不雅寡的文艺欣赏经历中怕是已习以为常。反却是在新版《雷雨》中未被强调的台词如“同你们的好父亲，背地做出许多可怕的工作，外表仍是一副道德面目面貌，是慈悲家，是社会上的好人物”，仍能在今天闪烁着曹禺目光如电的光芒。

<<相关链接

北京人艺《雷雨》大事记

《雷雨》正式颁发于1934年7月，是中国现代出色戏剧家曹禺先生的童贞做和成名做，也是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次要保留剧目之一。

北京人艺第一版《雷雨》首演于1954年6月，留下不雅寡冒雨彻夜列队购票的盛况。由夏淳导演，郑榕扮演周朴园、墨琳扮演鲁侍萍、于是之/苏民扮演周萍，吕恩/狄辛饰演繁漪。

1989年，夏淳升引全新阵容重排《雷雨》：顾威扮演周朴园，龚丽君扮演繁漪，濮存昕和吴刚扮演周萍，周铁贞扮演鲁侍萍，郑天玮扮演四凤，韩善续扮演鲁贵。第二版《雷雨》以全新视角解读人物，力图脱节概念化束缚，回归人物的天性。同时，郑天玮和龚丽君的演出深受好评，那一版被誉为北京人艺《雷雨》表演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1996年9月，夏淳病逝。同年12月，曹禺病逝。1997年，为纪念曹禺逝世一周年，北京人艺复排《雷雨》。此次复排是导演夏淳逝世后，初次由顾威执导。73岁的郑榕和74岁的墨琳应邀参与表演。考虑到两位艺术家年事已高，剧院本来想让郑榕和墨琳只演前六场，后来在不雅寡的一再要求下，又加演了六场，盛况空前。

2004年，北京人艺再次用全新阵容重排《雷雨》。根据汗青沿革，那是北京人艺的第三版《雷雨》。在演员选择上，顾威保留了第二版的龚丽君，选定杨立新扮演周朴园，夏立言扮演鲁侍萍，王大年扮演鲁贵，白荟扮演四凤，徐白晓扮演周冲，孙大川扮演鲁大海。此时，龚丽君已在《雷雨》舞台上出演了15年的“繁漪”。

2021年9月，演了半个多世纪的《雷雨》又迎来了新面孔。昔日“周萍”濮存昕不只改为出演周朴园，更拿起了导筒，与另一位导演唐烨一路再排《雷雨》。新排《雷雨》在演员阵容上也更重视艺术传承：濮存昕扮演周朴园，龚丽君从繁漪“变身”鲁妈，白荟则由四凤改饰繁漪，李洪涛扮演鲁贵，其他浩瀚角色大多由90后青年演员出演。

“说不尽的曹禺，演不尽的《雷雨》”，至此，此剧已在北京人艺的舞台上表演了67年、逾600场次，时至今日仍然深受不雅寡喜欢，展示着典范戏剧的魅力。

（整理 童薇菁）

做者：奚牧凉

筹谋：童薇菁

编纂：商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