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豹｜娶一个“特好特好”的老婆

淡豹

预备役做家，译者，民间公事员

仰面看乌鸦

为常识中国写一本虚构的人物志，向罗贝托·波拉尼奥致敬。那些人的行迹在国师与暴徒之间，那个系列是盗版的英雄谱，那里的每一个字都是假的。

他记得奶奶打鸡蛋的体例。一个在一个碗里，另一个在另一个碗里，确定两只都是好的，再都倒进一只碗里，筷子搅搅，再加一点水。

后来他几次纠正老婆的观点，告诉她那不是贫穷，也不是节省，而是俭约。肉等某些时候再吃，鱼晒成咸的，笋酿成干的。于是人也就对节气、节日、红白喜事额外在乎。活人不外生日，除非到了高寿，十年一庆，逢九过十。那也是做生意的人家和收书家的白叟做的工作，他本身家是历来不外生日的。

认识老婆是伴侣介绍她来他的隔邻部分找工做，他客气，约她吃饭向她介绍情况，她倒没他那样焦急，向后推了两周。他没见过那种人，明明和本身差不多年纪，还满身稚气，从上一任工做去职两个月，社保也中断了。换他当然会先确认下一份工做才会去职，不然不就不是跳槽，而是赋闲了吗？于是他问：“你是不是不太为生活焦虑？”她说：“对呀。”

他们之间对现实的理解隔着鸿沟，不合错误，是臭水沟。最后二人交集很少，也都因而而觉得别致，觉得有吸引力。后来情况大不不异了。

伶俐能干的汉子娶到比本身身世略好一些的太太。如许的关系反而持平，不变，能彼此容忍。“否则女人不肯意做饭，工作多得很。”同事A如许说。同事B和太太在高铁上认识，邻座，聊天后加了微信。搬进新女友的家后，B的伴侣圈里还留着几个月前招募合租室友的告白。很快奉子成婚了。

也有那种气概的有名汉子。公司更大的老板其实即是先后两任红二代太太，一节更比一节高。手下人说，仍是有魅力。靠女人上位的汉子和此外汉子确实有那么点纷歧样。不外各人倒不服气他，魅力之外一团浆糊，各人平昔说，老板么，负责战略。详细的项目却是偏得绕过他才气开展，若是他干预起来，硬塞进什么定见，多半要坏事。

他曲到现在想起老婆——前妻的脸也是沉沦。倒不是都雅，而是那脸色多生动。说话时始末上嘴唇翘起，一张菱角般的嘴，长头发盖住的下颌角坚实，眼睛浅笑发亮，实心实意。“他骑过猪！”头次跟她的中学同窗吃饭时，她眼睛发亮地介绍他。现在口红盖住了那些，洪亮的菱角酿成一张厚实萌动的嘴，定时髦概念来看更性感。

她骄傲地跟他说，我都没什么新伴侣。跟同事也能够中午一路点外卖，然而小时候的伴侣才是实的，“我喜好我17岁以前认识的人”。他想，那就是高中结业前，未被“外埠”和高考与工做领来的那些密集人群污染的，未被她的小世界之外的人污染的，有纯度的小人群。

矛盾从细微处起头。“婚姻是一种撑持系统。” 他说。他还告诉她得过日子。那些逃求以至不涉及平安感（太孩子气了）或者经济与房贷的平安阀（太中产了）。他就觉得理应如许做。她答复，别教育我！我也不是刚见识生活。垂垂不再说话。

逐步，焦躁的情感像一棵越来越高的魔力树，打破天，树干缠满藤蔓，满是过掉的日子里的争吵、磨损和费事。像童话《杰克和豆茎》吧，他小时候没看过那些书，都是读民间故事，初中才在学校藏书楼里读到，不觉得幼稚，反而沉迷。若是他们二人曾有过的阿谁胎儿没有因争吵和激动以及那些情感而末行生命，若是它降临人世，会喜好听他读童话吗？他不断觉得阿谁孩子会是个女儿。

分手后他有时会想起她说“特好”，“特好特好”，像为人世间的美感与好心都那样出格、那样众多、又那样唾手即得而慨叹。歌颂对象有时是涮羊肉，有时是保险经纪发来的PPT。她的那些话听起来倒不弥漫，不是修辞滥用，那些慨叹后没有感慨号，而是一种他对其力所不及的，纯实的，与万事万物的天然友谊。

特好。特好特好。像少女，她那种本身与世界、与家庭、与多年来的女伴侣们不做区分也无需深究的随便感。一条航船悄悄飘荡着，快乐、生动，等着他牵，曲到他不想再牵。特好，特好特好。后来他想，那可能只是北京话罢了。但他毕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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