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小龙|海峡两岸的社会地区方言
申小龙|“我关于‘宣’的理解停留在古拆剧里,大要就是皇帝让谁谁谁去见他的阿谁‘宣’”——海峡两岸的社会地区方言
语言与文化课的16级台湾交换生小王向我说起他在复旦的进修履历:
一小我,拖着四个月的行囊,抱着一种很单纯的进修心态,搭飞机前去位在上海的复旦大学。打点宿舍入住手续时,碰着了重生活的第一个挑战:我初度见识到完全差别于台湾的汉语。明明同样说着中文,却像两种完全差别语言的觉得。
那倾覆了我以往的经历。以前只觉得中国的人说话就是字正腔圆,并带有一点卷舌,但宿舍负责人却完全不是如许。他有着浓重的口音,且语速非常快。他问我:「你是本科生仍是研究生?」接着又说了一串我没听清晰的话。
当下只觉得字句稠浊,似乎还有一些没听过的词汇,同时还能听到旁边的员工用方言沟通着。还没反响过来想再做询问时,感触感染到他们脸色里蕴含的无法和烦心,让我十分慌张。后来,好不容易搞懂本来本科生就是指台湾大学部的学生。
在食堂点餐,每个窗口都销售差别料理。贴在墙上的菜单似乎只是做为粉饰,大多都老旧班驳,也未曾看到有同窗认真打量后再点餐,仿佛都是看窗口内的菜色间接选,。初次点餐时,我也有样学样,自信满满地模拟上一位同窗指着菜,却先被打饭阿姨打断,问我要不要饭。
后来我认真察看,才发现选菜前要比数字暗示饭的份量。比1代表一两饭、比2代表二两饭…以此类推。但台湾除了去市场买菜会用「两」之外,其他情境都不会用到。点菜时凡是都是说「一碗白饭」。
跟着时间推移,我点菜的功夫越来越上手,想要一碗白饭时就说一两米饭,想要花椰菜时就说花菜、想要青江菜时就说青菜、想要优格就说双皮奶、想要外带就说打包、想要水煮蛋就说鸡蛋、想要水煎包就说生煎。透过那小小的词语转换让我点餐时更顺畅,打饭阿姨也不再一脸怀疑地看着我,让我有种融入上海的觉得。
小王同窗来复旦见识到“完全差别于台湾的”的大陆汉语。那是因为他突然置身一种新的社会地区方言,碰到了许许多多语言变体。
语言变体构成的原因,是某个处所呈现的新的语言特征在传布中碰到了障碍。
而构成障碍的原因,或因为社会品级的自我封锁,由此构成社会阶级方言;
或因为社会文化心理的造约,由此构成性别方言;
或因为天文的阻隔,由此构成地区方言。
本地理的阻隔肇因于社会政治原因时,由此构成的语言变体传布障碍,既有地区的原因,又有社会的原因。
在那种障碍下构成的方言,既是地区方言,又是社会方言。我们称之为“社会地区方言”。
人类各民族的语言,因国度团结而形成语言“团结”,构成社会地区方言的现象,不足为奇。
二次世界大战后,美、苏、英、法四国对德国停止了朋分占领。后来英美法占领区合并,成立联邦德国,苏联占领区成立民主德国,一堵柏林墙把德国分红工具两部门。
报酬的天文阻隔,同时阻隔了工具德语各自觉生的社会变异的传布,以致于两国各自编的德语词典都“各说各话”了。
德语有一本汗青悠久的《全德杜登词典》,出书于1947年。尔后工具德都继续出到第15版。上世纪七十年代,语言学家比力两国的版本,发现单是A起首的词就有85个在语法上有差别。如:
Aula(大教堂)的复数,西德《杜登》是-S,东德《杜登》是-en。
一些概念在一方版本有,另一方版本没有;或两边都有,但解释差别。如:
东德《杜登》没有 Arbeitsnehmer(受雇者)、Arbeits losenversicherung(赋闲保险)、 Armenhaus(穷户院)、Schulgeld(膏火)、Geburtenregelung(生育调理), Gotteslohn(神佑)、 Religionsleher(宗教课教师)等词。
西德《杜登》没有Aktwist(积极分子)、 Arbeiterstudent(工人大学生)、 Arbeitgeber(雇主)、 Armenrecht(穷户权力)、 Abkindern(生了孩予后免去偿还成婚贷金)等词,也没有一些特殊的缩略词,如MTS(拖沓机站)、LPG(农业消费合做社)等。
柏林墙,西德《杜登》称之为 Schutzwall(捍卫墙),东德《杜登》称之为 Schandmauer(羞耻墙)。
对 Faschismus(法西斯主义)、 Imperialismus(帝国主义)等词的解释,西德《杜登》迷糊其辞,东德《杜登》则明白坚决。
西德从英语中引进了很多词语,如 Babysister(照看孩子者)、Fan(喜好出神者)、Manager(司理),以至有在英语中也没有完全不变的词,如 Texter(撰写告白者), killen(杀死)等。
东德指导干部大都从苏联亡命归来,带回了一些俄语来源的词,如Diversant(毁坏分子)、 Kursant(进修班学员)、Initiator(倡议者)、Kombinat(结合企业)、 Aspirant(研究生)等。他们还从俄语接过来一些套语,如 Das problem aufzeigen(提出问题),Die Frage steht so(问题是如许的)等。
由社会团结而引起的社会地区方言使工具德学者感概不已,他们认为已经到了需要德德同声传译和一部德德词典的时候了。维系着德国语言同一的只剩下18世纪的德国古典文学遗产和两国亲朋间每年二亿封以上的来往信件以及播送电视用语了。
进入90年代,跟着两德同一,障碍语言变异传布的报酬高墙被拆除,德语的工具差别逐步消逝。
我们看德国因社会团结引起的语言差别,就能够大白被一条海峡阻隔了半个多世纪的祖国大陆和台湾省,语言会发作多大的差别。固然在变革开放以后大陆和台湾的人员往明天将来益频繁,但当台湾大学生踏进复旦校园,他们仍是被“完全差别于台湾的汉语”惊到了,虽然那个“完全差别”很夸大。
我们的语言与文化课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1997年)起头讲授的,那时互联网刚刚鼓起,男生们最热衷的就是电脑游戏《Dota》。它被称为80后玩家生活时代的印记,影响了一代人对游戏的依赖和崇敬,是无法超越的典范。一位男同窗告诉我:
DOTA如今已经成为更流行的电脑游戏之一,而由此衍生的许多新词也极大地丰硕了我们的生活,好比GANK(Gangbang Kill的缩写,一说为 Gangbang flank的缩写,Dota游戏中的一种常用战术,指在游戏中两个以上的英雄同时动作,对对方的英雄停止偷袭、包围、围杀),当男生之间偶遇时往往会说,“我把你GANK了。”
又好比“游走”,当我们在外面逛了很久,凡是会说:“今天去某地游走了很久”。
又好比周末经常有人会说“我们来duó一局吧!”
那学期我起头操纵DOTA英文版进修GRE单词(里面的GRE词汇十分多),久而久之就对其英雄和配备的中英文翻译很感兴趣,后来又接触了台湾的繁体版,发现固然都是官方受权的,但台湾的翻译和大陆的翻译有良多区别。
那位男生在DOTA(版本6.69C)中九个酒馆选了96个英雄,发现大陆和台湾翻译完全不异的只要33个,大致不异的23个,音译形成的差别5个,区别较大35个。
大陆翻译的英雄有大量的“王”,如“斧王”“兽王”“骷髅王”“痛苦女王”等,台湾很少用。而台湾的昵称则大量利用了“侠”,如“转转侠”“隐身侠”“哑巴侠”“闪电光速侠”等。
大陆的翻译大都是意译,如 Juggernaut(剑圣)、Nerubian Weave(地穴编织者)、Pandaren Brewmaster(熊猫酒仙)。
大陆的昵称短而形象,具有高度的归纳综合性,如水晶室女因为利用冰魔法被称为“冰女”,地穴刺客因为长得像小强而被称为“小强”,屠夫身段很胖故被称为“胖子”。台湾的呢称有良多处所色彩,如召唤师被称为“刘谦”,秀逗魔导师被称为“林志玲”,水晶室女被称为“G奶蔡依林”。
即便在语言与文化课讲了20年之后,两岸语言差别跟着交换频繁正在逐渐缩小,我在课堂上提起一个收集段子:
“剖明时候一秒变台湾腔教程:‘你造吗…有兽…为曲在想…神兽…我会像间酱紫…古琼气……对饮说…其实…为曲都…宣你恩久了!’”
课后仍是收到中文系16级一位女生的来信:
教师,今天上了你的课,我……(难以言表,间接说事吧)
我小我不领会港台腔什么的,不断认为“造”“ 酱紫”那些是说话说得快了形成的连读……
然后去年有小我给我发了一条动静:“你造吗?我宣你,我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说:我、宣、你!”
然而,我关于“宣”的理解停留在古拆剧里,大要就是皇帝让谁谁谁去见他的阿谁“宣”……
于是……我回复了一句:“有事吗?我如今在背英语,11点以后聊。”…………………………………………………………………………………………………………………………………………………………………………………………………………………………………………………………………………………………………………
(如今几个省略号都已经无法表达我此刻的……)
(所以说……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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