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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拾汉语之美|徐默凡:用新词语拓宽存在的家园

电影时间:1年前阅读:45

徐默凡

近年来,收集语言中大量“妖魔鬼魅”占领流行阵地:字母缩写yyds,搞怪谐音瑞思拜,生造词语绝绝子,莫明其妙奥利给……有识之士纷繁担忧汉语将被污染,漂亮、精致、丰硕将蜕变成浅陋、粗拙和贫乏。

那么,人们的担忧有事理吗?一种语言里新词新语的产生和留存到底有哪些规律呢?让我们先从汉语汗青的开展中寻找一些启迪吧。

重拾汉语之美|徐默凡:用新词语拓宽存在的家园

人民视觉 材料图

新词语的产生,首要动力来自于记录新概念的需要。新事物、新现象、新行为、新属性、新形态,若是没有新词语的记录,只能是惊鸿一瞥,消逝在个他人的刹那感悟中。

在汗青开展过程中,新词语激增的时代,就是常识爆炸、思惟活泼的时代。我们无妨以外来词为例,看看文化之间的交融若何带来外来新词的发作。

汉代“丝绸之路”的贯穿,带来了“胡麻”“胡马”“胡椒”“胡桃”的异域风物,而“苜蓿”“葡萄”“石榴”“枇杷”那些已经深度融入汉语的词语,昔时也都是西域语言的音译。唐代经济繁荣,国力强盛,中华文化对外族文化的吸收已从物量范畴深切到精神范畴,大量来自梵语、巴利语的释教词语涌入汉语,“佛”“菩萨”和“罗汉”,“僧”“尼”和“塔”,“天堂”“刹那”和“涅槃”都源自彼时。五四新文化运动以列国为师,来自俄语的“孟什维克”,来自法语的“布尔乔亚”,来自德语的“奥伏赫变”,今天也许已经被“少数派”“小资”“扬弃”替代,但“歇斯底里”“盘尼西林”“水门汀”仍保留至今。变革开放以后,中外文化交换带来的外来词以惊人的速度涌现,吃的“汉堡”,喝的“可乐”,穿的“T恤”,玩的“保龄”,外来词渗入到了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

汉唐盛世,五四思潮,变革开放……那些中外交换的昌盛光阴,在汉语外来新词的汗青记录中也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笔划。

新词语的产生,仍是对已有的概念探微烛隐的成果。变更一些语素,改换一个构造,记录的仍是阿谁对象,但是感情变了,语体变了,意蕴也变了,如许的新词语无疑对我们认知和表达的精细化是大有裨益的。

布谷鸟,是民间因鸟催促播种的啼啼声而定名的,但良多人可能不晓得,“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中的“子规”,“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中的“杜鹃”,它们都是统一种鸟,只不外在差别的词里有了差别的文化意味。

“番茄”是“来自番地的茄子”,“西红柿”是“来自西域的红柿子”;“玉米”是“像玉的米”,“珍珠米”是“像珍珠的米”……那些词语都指向统一个事物,但来自造词之初的差别隐喻,今天细细审视起名的差别启事,能否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抛头颅洒鲜血”,不克不及改成“抛脑袋洒鲜血”;“雄鸡一唱全国白”不克不及改成“公鸡一唱全国白”……语体色彩差别,适用的场域就完全差别。

客不雅对象亘古稳定,但人的主不雅认识随世而异,随情而变,培养了语言词库里的洋洋大不雅。

跟着意义的引申和变革,老词语也会摇身一变而成为新词语。现代汉语中,多义词的数量要远大于单义词的数量,恰是那种意义扩大的成果。好比“奇葩”本来指“奇异的花朵”,后来指“优良的文艺做品”,到今天酿成了“无法理喻的怪人”,指称的对象在不竭变革,批驳色彩也天翻地覆了。

专业术语的泛化也是意义引申的重要类型,“风向标”来自气象学,“冲刺”来自体育学,“聚焦”来自摄影学,“战略战术”来自军事学……它们都已经成为日常词语中不成或缺的成员。现代用法中,“四舍五入我就是有钱人了”“每天一句正能量”“你的反射弧太长了”,那里有数学、物理学、生物学术语的隐喻用法,你能察觉吗?

今天的新词语,能否也有以上那些利用价值而值得被收录进现代汉语的宝库呢?平心而论,那是一个常识大爆炸的年代,并且跟着收集的普及,重生的概念和词语城市敏捷普及,群众的语言聪慧也被不竭激发,构成了新词语发作的态势,此中当然不乏出色的例子。

从“郁闷”到“丧”的新感情,从“内卷”到“躺平”的新立场,从“黑科技”到“元宇宙”的新开展,从“巨婴”到“小镇做题家”的新人类……每一个社会的热点话题,新词新语历来不会缺席。再好比,一个字的“怼”“尬”“刚”,言简义丰;两个字的 “水逆”“官宣”“破防”,耐人寻味;三个字的“彩虹屁”“小确幸”“爷青回”,好好理解之后也会有恍然大悟的愉悦。

即便是各人口诛笔伐的粉圈用语,至少也奉献了“颜值”“迷妹”“圈粉”等新概念,在逃求“流量”带“节拍”的过程中,不免有人“人设”崩塌,我们也没有少“吃瓜”吧?

还有良多语录式的流行语,就像流星划破天际,固然稍纵即逝,但耀眼异常,留下了明晰的汗青回忆。“次要看气量”“你们城里人实会玩”“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我太难了”“危险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你还记得那些反映了社会潜意识的语言碎片吗?

当然,广受诟病的新词语也很多,并且有些还很流行,好比大量的字母缩写,以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冒出来的谐音梗。它们的感化次要就是无聊的搞笑和廉价的猎奇,再加上求新逐异的跟风心理,很容易构成“病毒式传布”。不外,如许的流行语也就是一股短暂的风潮,三五个月后就会被无情丢弃了。早在五四期间,就有人把“husband”翻译成“黑漆板凳”,把“gentleman”翻译成“尖头鳗”,那些谐音梗昔时也是风行一时,但你看今天还会有人利用吗?

所以,我们没必要为现代汉语过火担忧,所谓劣量语言的污染,只是一种流行语高曝光率带来的错觉,就仿佛今天跟着传布前言的兴旺,每天能够在新闻中看到天灾人祸,但事实上那些不幸事务并没有大幅增加。语言就像汹涌奔忙的大河,自有其激浊扬清的净化机造,大浪淘沙之后留下的都是闪闪发光的金子。

有史以来,人类一切的聪慧结晶——渊博的常识和无边的想象、深邃的科技和玄幽的感情,都保留在哪里?册本里?人心底?汗青文化中?互联网上?……那些答复都不切当,聪慧的实正根源是语言。词语贮存了意义的最小单位,语律例定了认知的根本框架,只要人类起头思虑,起头言说,就必需借助语言。

在那个意义上,新词语就是聪慧的前导发轫,文明的渊薮。让我们放弃那些吠形吠声的口水话,珍爱那些拓宽了我们存在之道的新词语。“语言是存在的家园”,让我们每小我都成为语言之家的看家人吧。

(徐默凡,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副传授,语言学家。)

责任编纂:梁佳

校对:刘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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