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魂夜(民间故事)
腊八,七爷过世了。
杀猪造饭。削木做棺。当被垒成浮图一样的煤球子呼啦啦蹿出火苗的时候,丧客们陆续都到了。远的近的老的少的哭的笑的,但惟独没有看到七爷的女儿细碗。
丧炮放不响,火饭蒸不熟。更让人不测的是,三天三夜都过去了,七爷竟然不闭眼,任人们如何捏抹,他始末都两眼盯着来来往往忙进忙出的人们,固然隔着一层黄表纸,但谁都觉得满身不自由。
必然是七爷搞的鬼,他必定还有心事未了。人们矢口不移。
莫非有谁欠了七爷的利钱钱没还?
七爷是想吃口刚刚煮得烂熟的腊八粥?
他担忧后人会对七奶奶欠好?
不管人们如何说,七爷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仿佛人们推测一句,他的焦急就加深一分。
是不是爸爸担忧细碗,想等她回来见最初……
你开口,我们没有那样不要脸的女儿!谁知七爷的儿子瓦片那句话还没说完,七奶奶的吼声就冷水一样没头没脑地泼了过去。老天爷,你怎么如许捉弄我啊,造孽啊老七……七奶奶不断地跺着脚,撕心裂肺般地数落着。
七爷的女儿细碗长得标致,那是村人们都晓得的。细碗身段好,面庞俏,乌黑的头发不断垂到 *** 墩。细碗嫁给村里一个诚恳巴交的砖匠,日子还算能够,可不到两年,她竟然跟一个操着外埠口音的收头发的汉子跑了。并且那一跑就是十多年,杳无消息。人们都晓得,七爷的病就是让细碗给气的。
瓦片刚说完,有人试着悄悄抹了几下,七爷的眼睛竟然闭上了。
七爷身后第七天晚上,“头七”也就是“回魂夜”到了。据说,此日晚上,逝者的灵魂会在阴差的伴随下回来做最初辞别的,更有人说,逝者以至还会最初一次帮手做点家务呢。对此,七奶奶尤其相信,所以,她掉臂家人的死力反对,硬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供奉七爷灵堂的堂屋里撒下厚厚的一层炉灰,他坚信,只要七爷回来,必定会留下脚印的。更想不到的是,她竟然禁绝家人们睡觉,要家人们陪着她在回魂夜里看七爷最初一眼。
凌晨一点钟了。根据七奶奶的要求,大门没有上栓。不时地有风打在大门上,活像有人在排闼。随后,风被门摔打成一丝一丝的从门缝里挤进来,吹得灵堂前的纸幡呼呼做响,蜡烛摇摇欲灭。人们陪着七奶奶躲在偏房里,眼睛紧盯着堂屋,眨都舍不得眨一下。固然已经是三更了,可人们在如斯严重的气氛中,一点睡意也没有。
来了来了!
啊唔……
不知是谁想尖叫,啊字还没出声,却被人一把捂住了嘴。胆子小的惊得心仿佛要跳出来了,手心汗到手电都握不住了,纷繁往撤退退却。几个胆子略微大些的,公鸡打鸣一样伸长脖子朝前望。
门缓缓地开了。蜡烛悠然熄灭,纸幡响声更大了。隐约中,人们看见一个穿长白褂、戴高帽子的人提着一个黑袋子进来了。长白褂朝四周望了望,走到了七爷的灵堂前,像是在哭,像是在笑,一会儿磕头,一会儿站立。殷殷呜呜鼓捣了好一阵子,白褂将手伸到前面,有人勤奋想看到他在做什么,但被他背部盖住了。
啊──不知是谁,突然哇的一声叫了出来,白褂听到声音,突然拼命往门口飞驰而去。一不小心,竟然被门槛绊倒,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陪伴着“咣当”一声脆响……人们都惧怕地闭上了眼睛。
当人们睁开眼睛时,却发现七奶奶已经朝白褂猛扑上去:细碗,我的细碗,我薄命的女儿啊……
手电齐明。白褂的高帽子已经被摔掉了,一头黑发瀑布一样呼啦散开来。七爷的遗像掉在地上,玻璃做成的像框被摔得破坏。
人们从头点亮了蜡烛,七爷的灵堂前,摇曳的烛光和缭绕烟雾中,瓦片看见供桌上摆放着他爸爸生前更爱吃的红蜜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