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默：大陆“硬的更硬”，才使台湾绿营“软的更软”

【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雁默】

2022年台湾地方选举结果揭晓，在直辖市与县市首长的部分，国民党夺回台北市，桃园市与基隆市，被视为大胜，民进党则创下地方执政最小化的纪录，完全退守南台湾，甚至连屏东县都差点丢掉，被形容成大败，柯文哲的民众党则维持一席，保住底气。

有鉴于民进党在选举后期又开始操作“抗中保台”，我比较关注那些签署“绝不投降承诺书”（注1）的参选人，当选了多少人。

在268名签署人（主要是民进党与更激进的小党）中，当选率仅约4成，显然意识形态议题在这次选举里没有发酵，甚至招来反感。

美国中期大选结果，美媒形容是“民主党小败，共和党小胜，拜登大胜，特朗普大败”，用类似的眼光看台湾地方选举，个人认为是“国民党小胜，民进党小败，蔡英文大败，赖清德大胜”。

真正的重点毕竟还是2024年，因此今年选举被视为下次选举的一项参考指标。不过，选举向来有利于执政者，考虑到2018年国民党大胜，大规模连任本来就是可预期的，加上这次民进党之败不是因为国民党强，所以我认为本届选举对2024选举的参考作用很有限。

与一般观点不同，我之所以认为国民党小胜、民进党小败，是因为从总得票率来看，这次民进党与国民党的（地方首长）得票率差距与2018年相比不是扩大，反而是拉近（从9.63%到8.41%，注2）。再者，从“议员”席次看，国民党比上次少27席，民进党反而增加39席，蓝退步绿进步的迹象更为明显。

不过，从政治影响力看，台北与桃园确实对国民党“重返执政”至关重要，因此也不能只从各方得票率以及“议员”席次的硬数据看胜负。总结而言，说国民党小胜、民进党小败才是合理的。尤其，蓝营往往经不起大胜，国民党“被胜利打败”的历史斑斑可考，所以保守看待最合宜。

说蔡英文（或她代表的“台派”）大败，乃因这次选举在地方首长提名的部分，完全由蔡的核心圈独断，自然要扛下全责。尤其，让充满争议的陈时中选台北市，更是最大败笔，也充分显现民进党在防疫工作上掉入自满同温层陷阱而不自知。

台湾近日新冠疫情情况统计，每日都有新增死亡病例

明明防疫工作做得很差，却日日欺骗民众做得很好，最后骗到连自己都信了，以为陈时中很得人望，选举结果最终展现了民心向背。

然而，即便执政荒腔走板到了极致，丑闻也接连不断爆发，民进党仍能维持4成得票率，说明此党底气充沛，有能力随时扭转乾坤。换作是国民党执政，做这么差恐怕已经灭顶。

值得一提的是，泛绿与泛蓝阵营里的小党，席次都萎缩，选票流向大党与无党籍，再次印证小党很难在现行体制里生存的现实。民众党虽保住了一个据点，但仍嫌成事不足，反倒有可能滑入败事有余的局面，使在野阵营的整合充满变数。

至于为何“赖清德大胜”，这留在后面说明，简单说，蔡英文的失败就是赖清德的快乐。

“台派”沉船，民进党的败因

民进党这次之所以选得如此窝囊，有几个重大因素：

其一，疫情应对不佳，草菅人命还兀自强辩，高端疫苗更是一大丑闻；其二，“佩洛西访台+围台军演”，致使“抗中保台”牌失效；其三，网军与侧翼失控，频频演出让民众反感的恶劣斗争戏码；其四，关键参选人的重大争议与丑闻；其五，战略失准，将错误人选摆在错误的位置上；其六，黑道与政商勾结下的乱政与腐败，引起大面积民众注意。

以上因素一、三、四、六，吓跑了中间选民；二、四，恶心了年轻选民；五，则方便在野党集中攻击。

简单说，这次选举是“民进党打败民进党”，而非“国民党打败民进党”，连一般民众都总结道“嚣张没有落魄久”，可见民进党对内横行霸道，对外色厉内荏的本质，逐渐被人民所认清。

从选战策略看，民进党主攻胜率不高的北台湾是战略失策，这是自满所招致的错误，致使其在南台湾也选得不好。除了高雄市与嘉义县维持了体面的得票率，民进党在台南市与屏东县都赢得很难看，尤其是屏东县，几乎被翻转（注3）。

绿营在北台湾的破口是台北参选人陈时中，与桃园参选人林智坚。

前者离开防疫工作跑去台北选举，本已理亏，且又唤起民众对防疫期间的诸多争议，再加上讨好年轻选民的竞选策略适得其反，败选刚好而已；后者则被掀出论文抄袭丑闻，接连被两所大学撤销学位，引起年轻选民反感，事发至今不承认抄袭，以致宣布退选仍无法挽救桃园选情。

期间，郑文灿治理的桃园市，与林智坚治理的新竹市，还接连爆出公共建设官商勾结的弊案，再再重创绿营选情。

而为了挽救台北与桃园选情，绿营网军与侧翼失控护航，又造成更大的反感，并蔓延到整个北台湾，最终成了在野党的选票提款机。此外，民进党的基隆参选人，也陷入帮黑道施压“国防部”贱卖土地的丑闻，完全覆盖了民进党在基隆8年的政绩。

将决战战场设在北台湾，参选人却陷入应接不暇的丑闻里，还频频摆出错误应对姿态，民进党输得不冤，所以才说是“民进党打败了民进党”，国民党只不过是顺势推了一把而已。

于此必须特别说明的是，“围台军演”对这次选举的影响。

大陆“硬的更硬”，使绿营选情“软的更软”

以往，大陆对台政策因顾虑到台湾民众观感，往往投鼠忌器，致使台湾政党软土深掘，频频以“伤害人民情感”反将大陆一军。

因此，近年我常常强调，真相，往往才是最有力的。如果只按照“伤害台湾人民情感”的逻辑决定对台政策，台湾人民反而永远看不到真相，见不到棺材，对统一是阻力，而非助力。

与惠台措施吸引台湾年轻人赴陆求发展的效果相比，“围台军演”敲醒的是没意愿赴陆发展，甚至对大陆存有恶感的年轻人。

在美国的推波助澜下，台湾青年突然发觉战争原来很近，民进党的“抗中保台”也纯属哄骗，事到临头不但一筹莫展，还刻意隐瞒危机，又企图遂美国之愿，恢复一年义务役，后备军人也被从严操练，当然就“领悟了些什么”，也见到了“棺材”。

解放军战机绕台，给台湾青年敲响了警钟

因此，“抗中保台”牌的失效，并非只是因为地方选举本不关注此议题而已，而是“纯属空谈”被揭穿后，颠覆了年轻人对未来的想像，义和团式的情绪也就回归冷静。此现象除了表现在“台独”小党（特别是时力党）选举上的失利，也表现在总投票率的下降。

类似现象也发生在屏东。自大陆禁了凤梨、石斑鱼等农渔产后，农渔民对未来也趋于悲观，虽不能说因此而改变了对两岸问题的看法，但至少会希望政治人物能务实解决问题，而不只是一味诉求保台情感。

民心的转变，不一定能立即显现在选举结果上，因为参选者个人的资质才是关键，一旦人对了，选票就会快速流向务实的政治人物，并超越党派。这次屏东的选情，已显示了这种迹象，民进党失去屏东，在以往是不可想像的。

考虑到明年美国在台湾问题上可能的攻势，台湾又进入了“2024选举年”，大陆要特别对此有清楚的认识，不需要过度顾虑难以精准掌握的“台湾人情感”，为所当为，以免台湾人又以为美国罩得住，将误判当真相。

明年继续选举，与目测可见的地雷

明年一整年，台湾都在拼选举，今年选举结果对2024年选举参考作用有限，因为目测可见的地雷至少有三个，且对在野党挑战性较大：美国，朱立伦，柯文哲。

前述“赖清德大胜”，主因在于赖本就不是蔡英文喜欢的接班人，因此蔡频频想拱其他人代替赖，如前副手陈建仁，与桃园市长郑文灿。再者，美国对“务实台独工作者”的疑虑一直没有解除，这也使得赖清德的岛主之路有不少变数。

蔡英文作为主帅，在地方选举大败，以及郑文灿的桃园变天，实力大减，降低了“台独金孙”于党内的阻力。赖的铁杆支持者李远哲，甚至在选前公开背刺蔡英文，将赖清德与民进党必然的选举失利做了切割，使赖得以踩在别人的尸体上前进。

相较于民进党的定于一尊，在野党呈现的却是悬念，国民党显然需要柯党对中间选民的号召力，但“蓝白合”充满变数。朱与柯，单靠自己肯定选不上，两人搭挡还是选不上，于是国民党又陷入了“2020大选”的困境，如何产生领头羊，并避开“被胜利打败”的陷阱？目前对此可说毫无头绪。

再者，明年美国势将重审“台湾政策法”，最有可能担任新任众议院议长的麦卡锡又扬言要“访台”，而一般揣测特朗普也可能为重返白宫而“访台”表演。面对台海危机再起，于两岸问题上迷航的国民党与见风转舵的柯党，要怎么合作化解内部矛盾，同时抵御民进党势必回归的意识形态攻势，很难乐观看待。

国民党擅于将一手好牌打烂，寄望其振作不切实际，大陆官方若忧心赖清德上位，对美让步以求华盛顿压抑“台独”势力，或不打“台湾牌”，不见得是上策，毕竟，拜登是无法信任的昏君。

反向思考，在台海问题上对美直来直往，以眼还眼，或许对诉求和平的台湾在野党更有利。

注释：

注1：“台独”民间团体发起的活动，要求所有参选人在“抗中”问题上表态。

注2：2018年，蓝得票率48.79%，绿39.16%；2022年，蓝得票率50.03%，绿41.62%。嘉义市长选举，因有参选人亡故，所以延后选举，12月18日投票。本市票数不多，对蓝绿得票率的变动影响很小。

注3：由于总得票数超过“中选会”公布的有效票数，双方得票数差距也很小，国民党质疑这次选举结果，并申请验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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