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驰援武汉的大葱哥50万斤大葱滞销背后：如何帮助河南蔬菜“往外走”

↑10月下旬菜农开始收菜 图据受访者

红星新闻记者丨罗丹妮 实习生 李迎

编辑丨余冬梅 杨程

11月30日，一则“曾驰援武汉的大葱哥急需帮助”的话题冲上微博热搜，话题内容为河南省洛阳市嵩县闫庄镇竹园沟村因疫情和物流不畅，村民种植的50万斤大葱滞销，急寻销路。

“大葱哥”是竹园沟村党支部书记朱德林，2020年，因带领村民向武汉支援了10万斤大葱，朱德林被网民亲切称呼为“大葱哥”。12月1日，朱德林向红星新闻记者表示，截至到11月30日，已经向外订出了10万斤大葱，将运往郑州、洛阳、武汉等地。通过当地政府的帮助，12月1日又卖了3万斤大葱，村民们这几天忙着加快拔葱速度，以供外销。

今年11月，河南多地出现蔬菜滞销卖难情况，原因多为疫情和物流不畅。此前，河南一采购商拿着千万助农现金，连续三天跑了通许、杞县、商丘、周口、新乡等地，却因疫情下不了高速的事情引发关注。

11月19日，河南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开展蔬菜促销工作的通知》，出台了蔬菜促销10项举措。为解决货车通行层层加码、过度通行管控的问题，交通运输部更是提出“五个严禁”。各项政策相继出台，此前交通受阻的情况还会发生吗？为了解菜农滞销难题是否纾解，记者联系了此前下不了高速的许通、杞县等多地的菜农、采购商、代销商以及开封市蔬菜专班工作人员。

10项举措出台后偶有交通受阻

走绿色通道抵达菜农处

2021年，河南省以7612.4万吨的蔬菜供给位列全国地区供给第2位，占全国供给总量的10.16%，蔬菜外销链条辐射周边湖北、安徽、浙江、江苏等地。作为全国蔬菜的产量与供给大省，今年11月，河南多地出现农户蔬菜滞销现象。据河南省相关数据统计，省内50个种植大县都存在不同程度的蔬菜滞销情况。

11月17日，为帮助河南菜农，“拿着千万现金”的河南采购商、折扣牛创始人马昕彤连续三天跑了通许、杞县、商丘、周口、新乡等地，希望购买蔬菜服务于自有的92家门店，却因交通受阻进不了菜地。他在接受红星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其实早在防控二十条新规颁布后，货车或货运司机、民生保障车，通过商务厅申请物流证明，可以在各高速路口畅行，其所在的折扣牛公司也有保供企业资质证明和保供通行证。

但是在货车收菜之前还有关键性的一步，必须先开着私家车去田间地挑选菜的品质，确定菜的价格，谈妥之后，才会开着货车拿着通行证前去拉菜。这也是马昕彤在之前的视频中碰到的前往河南8地买菜却下不去高速的症结所在。

对这个问题，11月19日，河南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开展蔬菜促销工作的通知》，出台了蔬菜促销10项举措。在该举措中，第一项就是要求优化疫情防控措施，及时有效、妥善应对蔬菜产销不畅、流通受阻、价格异常波动等问题，努力解决蔬菜滞销难题。

此外，第八项措施要求保障蔬菜运输畅通。各级交通运输部门要严格落实鲜活农产品运输“绿色”通道政策，免收车辆通行费。优先核发蔬菜运输车辆通行证，做到优先承运、优先装卸、优先查验、优先放行。严禁擅自阻断道路，确保通往蔬菜基地、农产品批发市场等场所道路畅通。

在河南出台蔬菜促销10项举措后，马昕彤此前碰到的情况还会发生吗？

就在23日晚，河南郑州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上宣布，郑州主城区(市内八区)于11月25日0时至29日24时，实行小区封闭管理、临时交通管制等流动性管理。

新的问题出现了，马昕彤表示，此前他一共收了140万元的货，就在郑州流动性管理的前一天，他们还收了三万块钱的菠菜，“碰到封控可能一半都得亏掉了，以为基本要暂停（助农）了。”

不过马昕彤想到了“先定菜品等解封再拉货”的法子。在郑州流动性管理的第3天，马昕彤更新的抖音视频显示，11月27日，他和同事已经可以开着私家车前往登封市君召乡查验芥菜、白菜、大葱等蔬菜品质，并和当地农户进行品质验收和价格洽谈。不料在11月28日，马昕彤前往周口市扶沟县进行助农时遇到了“无法下高速”的问题，“出示了各种证明，一看郑州的车还是不让下去。”

折扣牛招商推广部负责人魏熙向红星新闻记者表示，当时凭借保供证明和通行证，他们可以直接开着私家车去周边大多数的县镇菜地里验菜了。但鉴于郑州当时处于流动性管理，各地防疫政策不同，在周口扶沟、郑州古荥看菜时偶尔会碰到不让下高速的情况。好在最后通过当地防疫办，走绿色通道，顺利抵达菜农处。

据介绍，目前折扣牛已和农户先确定菜品，支付定金，在11月30日，郑州正式解除流动性管理，转入常态化疫情防控之后，再确定蔬菜数量，派货车去运输蔬菜。“扶沟白菜，登封大葱都是在聊合作的，还有其他的一些蔬菜也在联系中。”

“总共我们有四五百亩地，现在只收了一点”，马昕彤视频中的农民表示。在视频中，马昕彤也积极向网友介绍着菜地情况，呼吁有需要的网友可以和该菜农联系订购。

蔬菜成“白菜价”运输成本成倍增长

回程车是“香饽饽”

一边是拿着千万现金的菜商下高速受阻，一边是眼看着大量蔬菜烂地里的菜农找不着销路。

为打通菜农求助渠道，《河南日报》发起了“百家媒体聚力河南公益助农”行动。红星新闻记者查阅发现，在求助信息中，大多数农户面临着因疫情、天气等原因急寻采购商的难题，产品种类包括大葱、白菜、胡萝卜、辣椒等。为了解菜农滞销难题是否纾解，记者联系了马昕彤此前下不了高速的许通、杞县等多地的菜农。

芹菜、白菜属于立冬成熟的农作物，往年11月，一辆辆大货车停在开封通许县练城乡翟岗村田地间，菜农于先生忙着接待菜商，趁着菜品品相正好，拉到城里的蔬菜市场或销往外地，不愁卖不出去。

今年于先生更是扩大了蔬菜种植面积。于先生表示，去年蔬菜收成好，价格偏高，今年不少农户积极种植蔬菜，导致滞销的面积更大了，11月初成熟了40多亩地的白菜和芹菜，每亩地产量一到两千斤蔬菜。农业农村部数据显示，今年7月下旬全国蔬菜在田面积10413万亩，同比增加385万亩，产量2959万吨，同比增加142万吨。

“如果今年种玉米，一亩地也有2000块收入，算上投资成本，我今年亏了3、4万元。” 于先生说，滞销后，去年卖到1元5一斤的芹菜现在降价到3毛也没菜商收，芹菜冻死了十多吨。

根据国家统计局的全国月度大宗蔬菜价格数据，今年10月份全国集贸市场的5种大宗蔬菜价格与上年同月相比，平均下降7.7%。3种蔬菜价格下跌尤为明显：大白菜价格下跌11.8%，黄瓜下跌34.4%，四季豆下跌12.8%。

除了菜农，蔬菜滞销乃至价格下降也困扰了农村经纪人和代销商。红星新闻记者了解到，蔬菜销售链条分工细致，农民负责生产，菜商一般通过经纪人和代销商对接采购蔬菜，经纪人和代销商也会帮菜商把握菜品的品控和分级。

开封杞县的林女士从事蔬菜产地代销已经5年了，今年11月起当地蔬菜滞销面积光小葱就有二十万亩，菠菜、香菜、胡萝卜等几万亩。林女士称，按往年这些菜根本不愁卖，光入库走批发市场和商超企业电商，一天走个几万斤都很轻松，“现在不行，现在一天你走几千斤都很吃力，当地车出不去，外地车进不来。”

↑林女士拍摄的菜园，大面积蔬菜未收

林女士表示，出台蔬菜促销10项举措之前，不管是私家车还是货车，必须提前去村委或乡政府报备开证明才能通行，常常让远道而来确认菜品的菜商跑空。为了安全运输，往返于城市间的回程车一时间成了“香饽饽”。林女士举例，如要往山东发货，他们会优先找预备回程的山东货车司机拉货，“我们本地货车司机有行程码，外地就不会放行让你进去，有的被隔离就无法完成运输。”

货车稀缺，物流费用也水涨船高。林女士表示，一辆4米2的高栏车物流费以前一公里3块钱，但是今年贵了一半，“往年从我们这边发往山东，几百公里不到的距离运费只要两千元，今年花三四千元都不好找。你运费出得再高，有的司机都不愿意去。”

开封蔬菜专班人员对接帮扶农户

现“两码一证”即可通行

对货车通行层层加码、过度通行管控的问题引发交通运输部关注。

11月25日，为督促指导各地科学精准实施通行管控措施，交通运输部要求做到“五个严禁”：严禁擅自关停关闭交通物流基础设施和限制运输服务；严禁“一刀切”限制封闭区域末端物流配送；严禁实施“静默”或封控管理的城市一律限制货车进出；严禁以等待核酸检测结果为由限制货车通行；严禁以车籍地、户籍地为依据限制货车通行，对有涉疫地区行程的货车司机，落实“即采即走即追”+闭环管理要求，保障通行顺畅。

交通运输部新闻发言人舒驰11月25日强调，聚焦粮食蔬菜、能源、民生物资、医疗防控物资、重点产业链供应链原材料、外贸产品等运输需求，靠前服务、主动对接，确保产运销各环节衔接有序、流通顺畅。“加强对重点涉疫地区的跟踪调度，强化区域联动和政策协同，保障重点物资运输车辆顺畅通行。指导各地建设启用应急物资中转站，推进涉疫地区重点物资安全有序中转转运，切实保障各类重点物资运输畅通。”

红星新闻记者就蔬菜滞销摸底情况与交通运输受阻问题询问开封市蔬菜专班工作人员，11月28日，红星新闻记者接到反馈称，练城乡政府已经派出专人对于先生进行帮扶。目前于先生的蔬菜正在销售中，“村领导把我的情况上报了，卖了一些，大白菜还有十几吨等待销售。”于先生说。

该工作人员表示，目前开封的蔬菜生产供应开始好转，蔬菜促销趋于正常，交通已经恢复通畅，只要有“两码一证”（绿码、行程码、核酸证明）就可以正常通行。12月1日，林女士告诉记者，目前“两码一证”的货车司机可以上下高速路口，她的菜这两天又卖出去了一些。

红星新闻记者从开封市蔬菜专班工作人员处了解到，当地正在尝试各种途径帮扶农户，“从政府层次，安排专人去蔬菜基地，帮助他们组织交通、联系货源；另外是社会层次，一些爱心媒体、群众，他们来进行购买。”该工作人员表示，交通运输恢复后，连接市场和地头的农村经纪人开始和以前的供应销售商进行联系，很多外地车辆都有过来采购。“像河北、山东、辽宁、安徽，包括省内南阳、信阳都有来采购。蔬菜销售专班从县到乡再到村里，逐层对蔬菜滞销情况进行摸底。”

多方合力打通蔬菜滞销渠道

帮助河南蔬菜“往外走”

11月30日，一则“曾驰援武汉的大葱哥急需帮助”的话题冲上微博热搜，话题内容为河南省洛阳市嵩县闫庄镇竹园沟村因疫情和物流不畅，村民种植的50万斤大葱滞销，急寻销路。

“大葱哥”是竹园沟村党支部书记朱德林，2020年，因带领村民向武汉支援了10万斤大葱，朱德林被网民亲切称呼为“大葱哥”。

红星新闻记者随后联系到“大葱哥”朱德林，询问大葱销售的最新进展。朱德林称，截至到11月30日，已经向外订出了10万斤大葱，将运往郑州、洛阳、武汉等地。朱德林介绍称，往年竹园沟村产的大葱几乎都是洛阳地区的商户来收，今年因疫情和物流不通，需求量也低，导致该村大葱收价降低、大量滞销。

“往年能卖两块五，今年一块五都卖不到。”朱德林表示，目前还有40万斤的葱长在地里，等待销售，12月份再不卖出就过季了。

12月1日，通过当地政府的帮助，朱德林又卖了3万斤大葱。“我们的农业局，商务局，县长都替我们卖葱，乡党委政府给我找的车，我联系客户。不出意外，今天还会往武汉、洛阳运几万斤。” 朱德林称，村民们这几天忙着加快拔葱速度，以供外销。

同时，平时依赖代销商和经纪人的菜农们也在积极展开自救。不少农户告诉记者，他们借助短视频平台发布蔬菜滞销视频，有菜商看到后询问他们菜量和价格，开展后续合作。

↑菜农坐在地上收葱

常年给当地武校供应蔬菜的登封市大金店镇朱家坪村农民王先生说，今年武校学生早早放假回家，这批蔬菜从一斤一块二降三毛都没人收。随后他在网上不断更新蔬菜滞销的抖音视频，陆续有郑州的饭店、登封的批发市场在看到视频后主动联系他订购，滞销的白菜目前已经卖出了七、八万斤，“目前还有十万斤的白菜等待销售。”

除了“菜农自救”，一些蔬菜供应链相关企业也陆续助力河南农户蔬菜销售。12月1日，万邦云仓总经理柴旭阳告诉红星新闻记者，万邦云仓联合河南省餐饮与住宿行业协会、ZFE国际连锁加盟展共同发起“助农助销”倡议活动，主动联系滞销严重的菜农和蔬菜基地，帮助把滞销蔬菜运送到抗疫前线。“我们有疫情防控下所需通行证，加之政府部门和菜农积极配合，可以直接到村里边地头上（收菜）。”

柴旭阳表示，现在需要协调其他省份交通情况，帮助河南蔬菜“往外走”。“河南是蔬菜生产大省，某些蔬菜种植大县，九成蔬菜需要运往省外市场。如果外省交通通畅，接收也通畅，蔬菜供销的压力就会大大缓解。”

柴旭阳称，河南省政府成立专班重点抓助农助销，极大缓解了之前曾发生的交通不畅等问题，实现高效衔接。

据农业农村部消息，近日，针对河南多地出现蔬菜滞销卖难情况，农业农村部组织中国农产品市场协会等，启动了全国部分大型农产品批发市场与河南滞销蔬菜产地的专项对接行动。据初步统计，11月22—28日，各批发市场累计对接采购河南滞销蔬菜4677吨。

农业农村部相关负责人表示，下一步，农业农村部将继续通过大型农批市场对接行动积极促进各地滞销蔬菜上市，同时加强对全国农产品市场特别是蔬菜等鲜活农产品产销情况的监测调度，指导各地深入开展农产品产销对接活动，通过设立“菜篮子”产品产销对接问题受理热线等提高产销对接效率，通过扶持产地冷藏保鲜设施加快白菜、萝卜等耐储蔬菜冬储进度，持续推进全国农产品产销衔接、均衡上市、平稳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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