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女性剧,还有哪些新出路?
老铁们,请给影视独舌标星号!| 总第3165期
最近,“危地马拉东南部的大食蚁兽”一梗火了。
这个梗,出自正在热播的日剧《重启人生》。女主角遭遇车祸不幸往世,她问转生处的工作人员,下辈子我会往哪儿?对方也很客气,可能您阴德没攒够,下辈子只能当危地马拉东南部的大食蚁兽。不甜心的女主角,决定重活一次。
于是,在国产剧重生奋斗、韩剧重生复仇的当下,日剧的女主角为了不当食蚁兽,重生攒功德了。目前,这部10集剧已经播到第9集,豆瓣评分9.3。
人家的女性剧,越来越有趣,花样越玩越多。我们呢?
回过头看看今年的国产女性剧,仍然是职场与家庭两难、婚姻与事业两难,仍然是职场精英女性突然怀孕不知所措,仍然是“中产视角”的婚姻焦虑。
假如说,2017年播出的《我的前半生》这么拍,是敢于食螃蟹,敢于开拓新方向;那么,这两年播出的女性群像剧还这么拍,就有点不知好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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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曾在《 “全嘻嘻”对谈上野千鹤子,照出当今女性剧的最大困境 》一文中聊过,国产女性剧的主要困境,并不在于悬浮和不真实,而是在于它反映的真实,与主要看剧群体并不吻合。 不是说“中产视角”的女性不真实,也不是说年进百万的金领丽人不迷人,而是它凌驾于多数普通人的生活之上。
我们真的需要那么多“城市味道”吗?真的需要那么多精英女性吗?真的要关怀她们在酒会上聊些什么吗?真的有人想看她们怎么平衡事业与家庭吗?
什么是独立女性?很多人说,首先要经济独立。这是一个方向。
但我们的文娱产业,过分强调了这方面。《三十而已》里,王丹妮要住有大阳台的房子,顾佳住的是千万起售的大平层,拿的是排队求购的名牌包。创作者过分夸大了经济能起到的作用,将消费主义与女性思想独立强行挂钩。
戴锦华曾说,我无法简单地为女性性别意识的自觉提升欢唤。“因为我信赖,资本牟利、追求利润最大化的本性,令其从不恪守任何‘主义’,包括性别本质主义;我同时信赖,自由和权利不可能用钱买到。”买买买,买不来社会地位。
所谓女性的独立,应当是一种独立于她们的父母、配偶以及其他权威形式的自主和解放感,她们在大城市中获得了更加开阔的视野,不必烦忧于日常的家庭琐事。最典型的,莫过于台剧《村里来了个暴走女外科》。
而如今的多数女性剧,反倒为那些独立女性设置了家庭、婚姻的权威枷锁,被人嫌弃也就成了新常态。创作者有点太想给看众提供“正确”的范例了。虽然多数女性剧,都标榜自己“只展示,不提供生活的答案”,但内里仍摆出一种“这才是真正的独立女性”的姿态。
我们不应当把“独立女性”写成一种奇看。
这里插句题外话。在我看来,国产女性剧,如今大致分成三个种类。
其一,是如今最常见的,最具现实主义气质的都市话题剧,一般是女性群像剧。成功的代表作有《三十而已》《爱很美味》《二十不惑2》,等等。
其二,是类型先行,女性只是托付载体的女性类型剧。比如,前两年很火的女性悬疑剧、女性奇幻剧、女性轻喜剧,以及正在路上的女性警察剧。
其三,则是传统的仙侠剧、甜宠剧。虽然在大类型划分上,少有人将之回为女性剧,但不可否认,从商业属性上来说,它们恰恰是国产剧中最受女性欢迎的存在。当大多数受众都是女性时,亦可将之视为“泛女性剧”。
这三大类型,最成功的是最不“女性”的。虽然如今的一系列偶像剧,也在不断强调女主角的独立属性,但客看地说,这类剧中,好嗑的CP比查验女主角是否是独立女性更重要。最典型的女性群像剧,反倒越来越难出彩了。
国产剧为什么总在写都市精英女性群像?大抵就像上野千鹤子所说的那样,“恐弱”与“厌女”之间确有关联。
比起城市的精英,农村的女性看起来并不值得一谈。她们似乎更应当出现在社会新闻里,出现在微博热搜的家暴事件中。即使是描摹田园风景的《往有风的地方》,也要写城市女性的“返乡”。
1956年,迪伦马特写《老妇还乡》,主角是事业有成的女富豪回回小镇,给当地居民一点小小的资本震动;2022年,国产剧写美女下乡,给乡下人一点小小的“美色震动”。
戴锦华说,“恐弱”是“慕强”的翻版。而毛尖曾说,我们的国产剧是世界上最“封建”的地方。事实上,国产剧之所以封建,本质是因为对陌生领域的惧怕。封建意味着套路,套路就意味着安全。尝试新事物,失败的概率大于成功。在全行业降本增效的当下,失败的剧可能血本无回。
理解并不等于认同。上半年,爱奇艺上了一部《平原上的摩西》,优酷上了一部《立功·东北旧事》,腾讯视频上了一部《三体》。从商业角度来看,三部剧都算不上成功。但无论是审美价值还是艺术属性,它们都值得赞扬。
国产女性剧,还能往哪里往?我觉得,与其向内求,不如向外拓展。
《往有风的地方》就是一个很好的表率。倒不是说它的戏剧逻辑多么合辙,而是说它切实地提供了一种风景如画的慢节奏。这种感觉,我曾在读李娟的小说中有过。
正巧,前段时间也传出李娟的《我的阿勒泰》要被改编成剧了。
这两年,女性剧中重塑了代际关系的概念,将这个原本属于家庭的词,放置在闺蜜的身上,也就是以前的“忘年交”。在李娟的小说中,这种代际关系并非是硬拗的,而是真正的原教旨——她的祖母、母亲,与她,俨然“忘年交”。
李娟算不算独立女性?假如从金钱独立的角度来说,她生活在新疆的小城市,手里也没多少钱。但从精神世界的充沛程度来说,又有几个人比她丰盛?你只能往“有风”的地方,人家一直在那边。
其次,将视野放大,从精英主义的桌子上跳下来,走进真正的下沉之地。
中国女性的大规模流动,其实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改革开放之后,以“外来妹”为代表的离开家乡农村来到城市觅觅工作,加进城市;第二个阶段,是新时代以来,于大城市毕业的大学生,试图留在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
当下,第一个阶段的故事,往往以创业剧的形式出现。而创业剧于如今的看众来说,吸引力也在逐渐减小。
第二个阶段的故事,仍然是一片蓝海。
我们的文艺作品,长期落后于现实报道。上世纪90年代,一大批探讨民工、打工妹受害者的报道出现,但直到2004年,才有《民工》《生存之民工》出现。
如今,越来越多的年轻女性毕业即失业,谁还有心绪看晚礼服荡起波澜?
上野千鹤子与全嘻嘻对谈时,反复强调:女性是自由的。只要自由安闲地活着,怎么样都可以。
这种“自由”,不禁让我想起了白先勇的《纽约客》。书中写道:
“沉没在这个成千万人的大城中,我觉得得到了真正的自由:一种独来独往,无人理会的自由。”我想,这应当是如今的女性看众期看在女性剧中看到的。
【文/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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