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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在妄想曲中坚持自我的肖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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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你弹奏肖邦的夜曲”似乎是公认之中最浪漫的事,《妄想即兴曲》也是最受大家欢迎的浪漫华贵作品代表。但“如人饮水冷热自知”创作的过程对于肖邦来说,经常并不是那么“浪漫”,人们对他的评论也并不总是那么正面。

在还没有成名之前,肖邦在华沙的时候就早早完成了两首钢琴协奏曲。直到后来在巴黎以“钢琴诗人”出道成名,人们才逐步开始挖掘评论他的这些作品。

明明这是年少的肖邦对自己心中伟大偶像巴赫、莫扎特的致敬,他的钢琴协奏曲像朝圣一般遵循着古典主义的音乐表现方式。但那时人们经常区别对待肖邦的钢琴协奏曲,钢琴部分是“精华”,协奏部分是“糟粕”。

肖邦是个再敏锐不过的人,他知道这些评论之后的反应可想而知,但这根本不阻碍他成为一个拥有强大力量、自我坚持的作曲家。今天是肖邦诞辰208周年纪念日,一起来看看杨照先生在《唤吸:音乐就在我们的身体里》一书中如何为我们讲述他心中的肖邦。

(分享一首主页菌最喜欢的肖邦的曲子,欢迎在文末留言讲讲你最喜欢的)

ChopinBalladeNo.1inGminor,Op.23ArthurRubinstein-RCAREDSEALBEST100

你不能区别对待浪漫诗人的古典情怀

肖邦写了两首钢琴协奏曲,f小调和e小调。f小调先写,e小调后写,所以肖邦自己的文件里讲到《第一号协奏曲》,讲的是f小调那首,e小调则是《第二号协奏曲》。可是后来出版的顺序,却是e小调先出版,f小调才出版,照作品编号看,倒过来e小调变成了《第一号协奏曲》。

这两首协奏曲,都是肖邦还在华沙时写的,也就是十九岁之前就完成了。1830年他移到巴黎后,他的作品就几乎完全专注在钢琴独奏上,跟管弦乐团再也没有关系了。

在巴黎沙龙大大活跃的肖邦,早早就取得了“钢琴诗人”的响亮名号,他不只是开创性的钢琴音乐作曲家,他弹奏钢琴的技艺也带来了革命性的影响。不过在钢琴上的惊人成就,却对他早年完成的两首协奏曲,带来了长期的灾难。

越是肯定他钢琴成就的人,就越是不满、不信赖他对管弦乐法的熟悉。柏辽兹(HectorLouisBerlioz)在他的经典自传中,直截了当地说:“肖邦的曲子,所有的兴致都集中在钢琴上,他的协奏曲管弦乐部分不仅冷漠,而且实际上没有作用。”

很长一段时间,肖邦的钢琴协奏曲就被用分裂的方式对待。钢琴部分是无可取代的珠玉,管弦乐协奏部分却是可有可无的累赘。

《e小调第一号协奏曲》第一乐章开头,乐团总奏的部分有一百三十八个小节,然后钢琴才加进。在将乐团音声视为肖邦败笔的人眼中看来,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样委屈美好的钢琴演奏,还要听众忍受长段无聊的乐团陪奏。所以他们觉得顺理成章的做法就是删节一大部分,留个二三十小节就可以让钢琴进来了。

既然开头部分可以动手动脚,其他部分当然也就很难保护肖邦创作的原貌了。一直到20世纪中叶,这首曲子虽然经常被演出,但大部分的听众,不管听现场还是听录音,却都几乎没听过肖邦的原始版本!

还好,过往五六十年,慢慢还给肖邦公道,他的管弦乐谱得到了不同的评判,也得到了应有的尊重。少年肖邦可不是闷着头写协奏曲的,他找了一个弦乐四重奏帮他试奏,依照他们的音声来调整作品。我们可以听出这样过程的明显结果,那就是弦乐部门其实一直保护着高贵华贵的水平,预示、提示钢琴的歌唱风尚。

另外,协奏曲中肖邦刻意让钢琴的琴声保持在中高音域,让出了低音领域由乐团支撑,在这样的设计下,低音管在两首协奏曲中都有食重的表现。

更重要的是,贯穿协奏曲内在的是肖邦坚持的古典精神。尽管自己是开创浪漫主义的核心角色,肖邦最崇拜的却是巴赫和莫扎特,他也仔细研究过与巴赫同时期斯卡拉蒂的丰盛钢琴作品。在细节部分,肖邦摘用了当代时髦的一些做法,例如乐曲中穿夹了许多华贵的装饰乐段,以琶音或半音阶制造奇幻的流荡效果,不过,在精神与主要结构上,他却果敢地与自己同时代的音乐风尚划清界限。

他心服古典主义的基本安顿,所以协奏曲第一乐章就是要由乐团总奏先呈示主题,再由钢琴再现,经过转调变奏的发展,第二次再现时原本用属调写的第二主题要回到主调上,给人堂皇稳重的称心。慢板第二乐章就是要以ABA的形式显现,第三乐章则是快速的回旋曲,主题一再地冒出来,每次后面带着不同的对比转变。

这是肖邦概念中“对的”音乐表现方式,是经过千锤百炼证实听取抽象音乐最有用、最有效的方式。肖邦厌恶浪漫主义时期指责家们听音乐、谈论音乐的习惯。指责家信赖音乐指向作曲家写作时的某种体会,恋爱、死亡、英雄崇拜、童年回忆,或湖上泛船带来的大自然喜悦,而且他们要音乐表现特定的情绪—这段是激动前有意的清静,那段是神圣启迪后带来的深思,都是这类的。

并不是说肖邦创作时,没有这些来自生活体会的启发。肖邦是个再敏锐不过的人,他又活在浪漫主义狂潮开端的时代,他的音乐跟自身感受关系当然很亲昵。例如他前奏曲中最有名的《雨滴》就是在下着大雨的马约卡完成的,那天乔治桑带了儿子出往,留下肖邦一个人在修道院里写曲子,受大雨影响,乔治桑迟迟回不到修道院,好不轻易回往时,却见坐在钢琴前的肖邦脸色青白、声音抖动地说:“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死了,只剩下鬼魂回来。我看到你们的鬼魂了,可以告诉我:那我还活着吗?”

《二十四首前奏曲之15:雨滴》(1836–1839)

24Preludes,Op.28No.15inD-flatmajor("Raindrop")

没有那样的失看体会,肖邦不太可能用那样的方式写《雨滴》。可是写成了的《雨滴》,肖邦却不愿人家只从中听到他神经质的胡思乱想,音乐有比体会更丰盛的其他内容。

肖邦的音乐,至少他早期完成的协奏曲,就是音乐,用最好形式展陈出来的最好的音乐。不管引动音乐的体会是什么,音乐不能停留于传达、复制体会感受。音乐的意义,不等于体会的意义。

肖邦要的是音乐内部本身的意义,而不是音乐指涉外界体会情感的意义。他把从巴赫、斯卡拉蒂那里学到的,到他自己的时代已经不时髦的一种音乐创作价值,灌注贯串在他的协奏曲中,那就是如何让每一个音符都有意义,不是浮浪、可有可无的装饰。仔细听,肖邦的华贵长串装饰,一串十一个到一串二十三个,从来都不是即兴添加的,而是精心设计、前后不断唤应转变的有机体。

开创一个时代,很难。在时代大潮流中保有对抗时代的自我主张,也很难。当然最难的,最不可思议的,是开创一个时代,同时却又保有对抗自己发明出的时代的能量,这正是肖邦最让人拜服的特殊历史成就。

在古典的严谨中妄想、即兴抒发

1833年,肖邦在巴黎已经站稳脚步了,最明显的证据是1833—1834年的乐季,他竟然连一场音乐会都没排。他已经不需要再像过往几年般,靠着密集的演出让巴黎熟悉他、谈论他了。他还离开巴黎往了一趟德国,和门德尔松、舒曼等人都见了面,确立了跨国的新浪漫主义音乐默契。

回到巴黎,肖邦可没闲着,他的教学和社交活动排得满满的。他的音乐,不管是演奏或作曲,主要都是自学养成的,没有受过什么老师真正的教诲、影响,所以才保有了那种独立原创的风尚。不过轮到他有机会当老师时,他倒是对教学很当一回事。留下的历史笔录,有着两极的说法,一种说肖邦很草率、很凶,经常对学生发火,另一种则说他很认真、很尽职,有时一教教了好几个小时都还不下课。

两种说法,看似极端矛盾,细究下却似乎都对,可以并存。道理很简单,个性极度自我的肖邦,对不同学生有不同态度,不同情绪下也有不同反应。基本上,他不喜欢教有钱的贵妇,但不能不教,教来自然不会太情愿、太热心,他喜欢教秀丽漂亮的少女,假如少女还有手指或耳朵上的特殊天分,那他就格外有耐烦,格外情愿倾囊相授了。

突然多起来的授课工作,让肖邦忙到没有时间作曲。虽然在1833年出版了他的重要代表作《大波兰舞曲》和《第一号叙事曲》,不过两首都是拿写过的旧稿改的。进进1834年,他甚至一整年很可能只创作了一首《妄想即兴曲》。

《第四妄想即兴曲》

Fantaisie-ImpromptuinC-sharpminor,Op.66(1835)

这首《妄想即兴曲》现在成了肖邦最受欢迎的曲子之一,然而在肖邦生前竟然从来没有出版过。最有可能的原因,不是肖邦对这作品有什么特殊不满,也不是后面躲着什么奇异的私人考虑,单纯只是其创作年代在肖邦的“枯水期”,写完当下没有安顿出版,后来也就被搁置了。

肖邦往世后,好友封塔纳负责整理他的手稿,最早整理出来印行的,就是这首《妄想即兴曲》,显然封塔纳感受到了这作品的迷人之处,并且辨识出其清楚的完全性吧!

出版时,封塔纳在肖邦原本只写了《即兴曲》的标题上,加上“妄想”。“妄想”和“即兴”,都是古典主义后期逐渐受到重视的曲式,两者的共通点,在于其相对自由的空间。

“妄想曲”不是新东西,早在巴洛克时代就有“妄想曲”,那时的“妄想”联结的是难得的个人乐思。巴洛克音乐具有高度的集体性,教堂用的音乐依照仪式进行,世俗音乐则通常遵守既有的舞曲风尚,无论是否用于真实的宫廷舞会,都不减其严厉的步履节奏。非仪式也非舞曲的,如巴赫有名的《创意曲》《前奏与赋格》,基本上作曲与探索音乐原理的成分,远超过演出的用途。只有“妄想曲”,顾名思义,可以让作曲者在音乐上发扬其个人妄想,然后在个人掌握的键盘乐器上,自娱娱人地演奏出来。

《妄想即兴曲》的主题

正因为具备高度个人性,“妄想曲”在巴洛克时代是个相对冷门的形式。进进古典主义时期,特别是核心的“奏喊曲式”建立后,“妄想曲”取得了新的意义,那就是答应作曲家不按照既定的规矩、速度节奏与和声的规矩,来创作作品。

相对于奏喊曲式,“妄想曲”经常是慢板开头,而且不同于一般慢板乐章如歌般的旋律,会以一段上下波动、反复起伏的音乐为主,构成了主要的“妄想风”。而且对应于奏喊曲,妄想曲会运用较多暧昧转变的小调和声,甚至许可出现大小调间犹疑不明的和声转变。

莫扎特的钢琴《妄想曲》是最不“莫扎特”的作品。不只以小调写成,而且阴郁沉静,犹豫犹豫,但同时向我们展示了莫扎特在和声上最大胆、最突破成规的实验边界。

贝多芬脍炙人口的《月光奏喊曲》,其实原始标题写的是“类妄想曲”(quasi-fantasia),所以摆脱了奏喊曲成规,以延音慢板筑构其第一乐章,那被称为模拟琉森湖上月光晃漾的旋律,其实就是典型“妄想风”的曲调。而且整个乐章沉浸在同样的妄想情调中,完全省略了应该要有的发展转变,是贝多芬钢琴奏喊曲作品中的大突破、大特例。

“妄想曲”和“即兴曲”都在严谨的古典主义范式中,帮作曲家保留了一点自由唤吸、个性抒发的空间,难怪越接近浪漫主义时代,这两种曲式越受欢迎。而且在“妄想”“即兴”之外,后来又有了“绮想”,让作曲家可以捕捉快速变动的思想与情绪,特别是可以有快速的转折转变。就算这些“妄想”“即兴”“绮想”可能都还是作曲家花费好几天慢慢完成的,然而内在的精神究竟是活泼自由的,强调直觉冒发的成分,超过中规中矩的布建安顿。

肖邦的曲子,在“即兴”之上,还再多加“妄想”,主要是因为这首曲子和肖邦写过的其他三首《即兴曲》有颇大区别。另外三首《即兴曲》的“即兴”,通常展示在突兀的曲风转变上,不可思议地并置了圣咏曲和进行曲的元素,或让华贵的旋律底层流动着深邃难解的对位设计。

《妄想即兴曲》相对单纯,依然保留了一点舒伯特式“即兴曲”的转折趣味,以一段轻易让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妄想风旋律贯串前后部,中部则夹着美丽歌唱的慢板。开头有四拍对三拍,中部有三拍对二拍的左右手不同节奏安顿,给乐曲强烈的流荡性,也给予演奏者足够运用弹性速度的自然机会。这样的节奏与乐句上的宽广空间,加上让人捉摸不定的结尾,构成了这首曲子最核心的“即兴”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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