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自由说 | 童话骑士“弦”述民族风情之音韵 ——评“陈燮阳指挥普罗科菲耶夫苏州交响乐团六周年音乐会”

一

2022年11月18日晚，于苏州交响乐团六周年之际，由陈燮阳执棒指挥苏交，在金鸡湖畔上演了普罗科菲耶夫不朽的名作，给欣赏者带来了一场激情的听觉盛宴。普罗科菲耶夫一生音乐创作独具特色，古典与创新、托卡塔、抒情与怪诞，这都映射出了普氏创作的多样性、传统性、时代性与创新性。普罗科菲耶夫一生历经了三个创作阶段，而今晚苏交上演的两部作品分别是普氏第二阶段国外旅居时期创作的《第三钢琴协奏曲》与第三阶段回到苏联所作的《降B大调第五交响曲》。两首作品都是普罗科菲耶夫在两个时期最为代表性的名作。演出开始前，音乐厅内满席而坐。随着导赏语落，翘首以盼的音乐会在《出发往郊游》这一欢快的乐章中引进。这首是选自普罗科菲耶夫1949年所创作的儿童交响组曲《冬天的篝火》第一乐章，是继《彼得与狼》之后又一部为儿童而作的优异作品。在这短暂的三分钟内， 指挥家陈燮阳手中的魔法棒微然一动，利用乐队多变的音色，描述了儿童带着期盼与愉悦的心绪乘坐火车往郊外，路途中映进眼帘转变的美景。乐迷们也乘坐着这趟童话般的专列通往今晚的交响盛宴。

二

上半场《C大调第三钢琴协奏曲》由罗维担任独奏。青年钢琴家罗维，师从传奇钢琴家加里,格雷夫曼大师。17岁时被评为 “吉莫尔杰出青年艺术家”，16 岁获美国纽约"Salon deVirtuosi”最具潜力艺术家奖。罗维身着一袭满布亮片的红裙登场，好似勇士瞬时使音乐厅燃起烈火般澎湃的氛围。《第三钢琴协奏曲》是普罗科菲耶夫闻名的钢琴代表作之一，此曲亦是音乐与技术完美结合的一首难度较高的钢琴协奏作品。这极其的考验着罗维钢琴家与苏州交响乐团之间的默契与协作，而陈燮阳指挥家则是重要的“桥梁”。在整首作品中，第三乐章的难度技艺在这部钢琴协奏曲中达到了巅峰。在今晚之前，我曾听了阿格里奇（Martha Argerich）所演奏的版本，所以抱有很高的期待。而罗维钢琴家在强韧有力的腕力技艺与指尖果敢的雀跃中完美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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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时代的普罗科菲耶夫在他的作品中常将几个生动的音乐形象构成对比，这在这部钢琴协奏曲中表现得特别显著。这部作品以欢乐的情绪、大胆的想象力和极富效果的音乐会钢琴演奏技艺深深挠住了在场听众的感官联觉。这部协奏曲有着俄罗斯式的抒情，如第一乐章的引子主题第二乐章的变奏曲主题终曲的三声中部又有强劲粗犷的坚强色彩第一与第三乐章的主部主题。早期古典主义风尚“均匀而清楚的演奏 ”打击乐般的托卡塔式断奏段落、复杂的和声进行以及轻快的抒情短歌风尚，使这部协奏曲的织体更加丰盛多彩。在高度不协和的和声背景上的抒情性特别引人进胜。

此部钢琴协奏共有三个乐章，第一乐章由一段无伴奏的单簧管独奏引进，回荡着别有韵味的俄罗斯民族风味。随后弦乐和长笛加人色彩更加摇曳多姿。在简短的引子过后音乐突然转为托卡塔式的布满强烈节奏的快速经过句，并由钢琴奏出出朝气蓬勃的主部。演奏时，罗维与乐队间的亲昵配合，倾听定音鼓奏出的节奏重音，主题得以鲜明的突出。如流水般的钢琴华彩经过句、钢琴与乐队间的亲昵唤应以及交替奏出的切分节奏重音，使得这部作品布满了强烈的动感与激情。音乐随后进人抒情小说般的副部主题，由钢琴和乐队交替奏出，引出了怪诞的故事主题。只见罗维指尖在钢琴上曲折跳跃，机械的节奏与弦乐组巧妙配合，产生了一种古老童话般魔幻色彩。最后尾声，再现钢琴练习曲般均匀、热情的托卡塔式段落，并以突然刹车的形式来结束了整个乐章。第二乐章由主题与五个变奏构成。乐队奏出令人心旷神怡的主题它以温存的微笑 、纯朴的歌唱性与典雅的节奏。紧跟主题之后的五段变奏对变奏曲式作了非常奇异、自由的阐明。从第二变奏开始，作曲家运用主题变形手法将主题的性格完全改变时而把它变得机械、怪诞时而又将它融人编织精美的印象主义音响色彩中。迷人的第三乐章在歌唱着热情与奔放，表达了对自由的神往与对美好生活的颂扬。由于音域的无限宽广与内在转调的鲜明色彩显得非常丰盛，如同芭蕾舞者的在舞台中尽情的旋转与雀跃。尾声右手的双音刮奏弹出了火一般燃烧的激情，最后在乐队齐奏形成的壮看高潮中结束全曲，使听者激情澎湃，紧紧扣人心弦。好似正处于“青年”时期的苏州交响乐团，热情且果敢。届时，音乐厅内响起如雷喊般久久不息的掌声。随后，青年钢琴家罗维返场加奏了一首同为俄裔作曲家谢德林的钢琴独奏曲《固定低音》，仿佛衔接着刚刚意味声长的余韵，在明快灵巧的节奏与高低声部相互转接中倾诉着内心此起彼伏的情绪。

三

下半场上演的是非常令人期待的普氏晚期所作的《降B大调第五交响曲》，创作于卫国战争胜利的前夕，是一部孕育于战火中的史诗。普罗科菲耶夫曾说：“在第五交响曲中，我想颂扬自由和幸福的人类，颂扬他的威力，他的尊严，他的精神的纯洁。我不能说这个主题是我抉择的，因为他产生于我自身并要求表现。我写出来的是那已经成熟和最终布满了我心灵的音乐。”由此可见，这是普罗科菲耶夫在对人类伟大的精神内涵升华上的创作。此部交响曲是普氏风尚的转型之作，一转从前从未出现的无标题创作，虽无题内涵却意味深刻。曲中的音乐形象，不仅是交响性的，而且富有画面感，各种不同画面和情绪的转换，多于主题本身的转变和发展。曲中各个主题穿梭交织于不同的调性色彩上，时而不断变奏，亦或进行各种不同的新组合，由此营造出各种戏剧性的画面变换。此部交响曲拥有极多音乐形象鲜艳多姿的丰盛旋律，随着陈燮阳指挥家大幅的挥动，如同从身体中迸发而出的力量使乐队几乎所有旋律都富有果敢勇武的特性，为此，整部作品演绎的富有盎然生趣和乐看精神。王次炤教授曾说到“音乐中的精神内涵超越了音响形态和一般意义上的情感表现是文化、思想、人格境域和抽象精神在音乐中的体现.....它和人们的心灵相通，在潜移默化中提升人格、铸造意志和升华灵魂。”在今晚临赏中，有幸除了在听觉上得到享受，心灵无疑也受到了一次洗礼，内心澎湃，愈发布满力量。

普氏的第五交响曲共有四个乐章。第一乐章由长笛与大管徐缓引出，传达着一种果敢、沉着和从容不迫的“勇士”气质。主体旋律具有很强的歌唱性，铜管乐的渐进给予淳朴的旋律以号召力，陈燮阳指挥棒好似画笔，谱绘着祖国大地的伟大形象，使整个音乐厅笼罩着“英雄”的气势。尾声的部分格外引人注目，乐队的全奏，将辉煌的氛围推至顶峰，并在英雄气质的“勇士”形象达到高潮中结束本章。第二乐章如似游走在童话中琼琼层出的奇境妄想，布满了普氏经典的反讽与幽默的笔触。主题在一次次极具亲昵的和声色彩与厚重的配器色调的变奏中，纠结复杂的情绪愈发强烈。主题从抒情喜剧中逐渐转变为充斥着痛苦、不安与灾难的戏剧性画面。整个主题在明快、纯朴与怪诞、嘲弄中不停变幻，这也体现出普罗科菲耶夫生活在战时千变万化的复杂感受。慢板抒情歌谣般的第三乐章，“唱”出的是大自然与人类布满美好的感情世界。乐队各声部在均匀的三连音音型背景上流动，后逐渐大胆地进进高音区的宽广音程，传达着一种内在的紧张度和安闲的诗意。当低音弦乐器声部出现，有点阴暗繁重，紧接着，高音区中一个下行乐句作出唤应，把音乐导进悲剧性中段，联想到痛苦呻吟、人民的灾难和对死者的哀悼。在紧张的高潮过后，音乐再回复清静安宁的氛围，最后带有深思般的音乐中结束。终章在乐队各个声部的“对话”中不断推进，此乐章亦深得我心，普氏借用各器乐声部间的对话，内心的探求一欲发出：胜利后迎来的将会是什么？这是人民一直所期盼的胜利吗？由各声部乐器发出着不同的心声与答复。基本主题从较平和开始，情绪慢慢高涨，小提琴的快速度经过，像是此起彼伏的笑声，为基本主题的欢乐情绪增添声色。接着高音木管乐器（断音）和小提琴（拨弦）奏出另一支舞蹈性的新主题，轻捷、灵巧，富于热情和幽默感，中段对比特别显著，欢乐的舞蹈一度被低声部出现的慢速主题打断，然而抒情的清静画面并不久长，逐渐地又为舞蹈的主题代替。乐章最后在沸腾般的欢乐中与节日的舞蹈和狂欢的热潮中辉煌地将全曲结束。

所谓曲终人不散，音落韵有余，久久寂静在普氏的极乐魔幻的童话界里，无法自拔。今晚苏交在六周年这个特殊的日子与普罗科菲耶夫进行了一次完美的隔空对话，出色纷呈，带给了在场的所有听众一次绝美的交响盛宴。

（作者：苏州大学音乐学院硕士研究生 徐梦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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