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 | 松庐：胜利的预言

1941年列宁格勒的冬天，是一个极其冷冷和残暴的冬天。

那一年的夏天，希特勒闪电进攻苏联，在列宁格勒受阻转为围攻。苏联政府对列宁格勒实行了最高战时紧急治理。夜晚，灯火管制下的黑暗预示着不祥的噩梦，铁灰色的夜空到处是戒严所致的寂静，打破寂静的只有突如其来的德军炮火袭击。冷冬来临，积雪没胫，坚冰在须，堕指裂肤，气温降至零下35摄氏度，供热设备已被摧毁殆尽，全城停水停电。更为恐惧的是，被封锁后的城市食品给予瘫痪，饥荒肆虐，所有的雀鸟、老鼠都被食光，城内无分贵贱，同为枯骨。在这无边无际的失看和压抑中，当时在列宁格勒担任防空员的肖斯塔科维奇开始创作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作品——《第七交响曲》。

这是一首伟大城市的赞颂，一篇不朽的音乐史诗。交响曲为C大调，共四个乐章。作曲家把每个乐章都加了标题：第一乐章《战争》，第二乐章《回忆》，第三乐章《祖国的原野》，第四乐章《胜利》。

1942年3月，《第七交响曲》在肖斯塔科维奇暂时居住的城市古比雪夫首演，悲壮的旋律通过无线电传遍寰球。3月首都莫斯科、6月英国伦敦、7月美国纽约，世界各大城市纷纷上演。这部交响曲震动了所有听众，全世界也通过这部作品记住了列宁格勒这个光芒的名字，这部交响乐为此被命名为《列宁格勒交响曲》。

1942年8月，围城已整整一年。一架苏军运输机突破重重包围，携带着肖七总谱降落列宁格勒，这部伟大的作品终于回到了故乡。乐团指挥接到命令重建乐团，已有27名乐手的名字被永远地圈上了黑框。一纸军事指令，在前线的乐手聚集到列宁格勒音乐厅，有的拄着拐杖走来，有的被担架抬来，开始紧张的排练。

首演前夕，苏军炮兵对德军阵地进行反压抑性进攻，三千发炮弹换来了城市上空片刻的清静。人类历史上最可歌可抽泣的音乐奏响了！人们在街上、在掩体里、在住所里，满含热泪倾听广播中传来的英雄乐章。开头美丽的小提琴优雅地引出美好主题，让困境中的人们回忆起战前安宁悠闲的午后。突然，远方传来的小军鼓击碎了人们的美梦。细小的鼓点渐强迫近，不断加进的定音鼓、管乐部、弦乐部加强了这一旋律。音响愈来愈强，黑云压城城欲摧！汽车声、坦克声、飞机声、死神的脚步声，步步紧逼列宁格勒。侵略主题与美好主题扭打在一起，不停地撕扯、翻滚，一会让人感到危机重重，一会又重见天日，鼓声反复敲打一百七十五次，主题在十一次变奏里艰难前行。来与往、离与别的间隔越来越短暂，令人窒息。直到雄壮的号角声吹响，氛围变为美丽明朗，预示着胜利的到来。最终，铜管强有力地奏出排山倒海的凯歌，曲子走向音乐的最高潮，在轰喊声中戛然而止。总谱的最后一页这样写道：我要告诉全世界人民，我们依然活着，我们必将胜利！

1944年1月，经历900日围城的列宁格勒终获解救。一百万人撤离，一百万人长眠，幸存五十万人。全世界如此赞颂：列宁格勒的反抗，是人类在经受最不可思议的考验中取得辉煌胜利的一个典范。这部在苦难中极大地激发了反抗者勇气、鼓舞了战斗者士气的《第七交响曲》，已注定在音乐史上不朽，而这部伟大作品的作者肖斯塔科维奇，则被称为二十世纪的贝多芬。

好好听听这部震动人心的音乐吧！用我们一颗真诚的心，一双净肃的耳。（松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