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王之乱 - 晋惠帝司马衷御驾亲征皇太弟、成都王司马颖

衣赐履按：上回我们讲到，长沙王司马乂（读如义）率军保护洛阳，与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读如用，阳平）联军僵持不下，东海王司马越突然反水，把长沙王司马乂给挠了，关到金墉城，之后，派人告诉司马颙的将领、振武将军张方。张方立刻着人把司马乂押到自己的军营，架在火上给烤死了。这场大战，以司马颖、司马颙联军获胜而结束。

但是，之后的情节，非常烧脑，司马颖进洛阳城绕了一圈儿，就回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了。

公元304年，正月，司马颖进进洛阳，惠帝司马衷增封他二十个郡（应该是指司马颖的封地增加到二十个郡），拜为丞相。

司马颖派奋武将军石超等人率军五万，驻扎在洛阳的十二个城门（洛阳东城：建春门、东阳门、清明门；西城：广阳门、闾阖门、西明门；南城：开阳门、津阳门、平昌门、宣阳门；北城：大夏门、广莫门），对以前有过宿怨的官员，该杀的杀，该贬的贬。皇宫禁卫部队，全都换成司马颖的人。司马颖又向老哥司马衷上书，由自己手下干部卢志担任中书监，留驻邺城，治理丞相府的事务。

衣赐履说：中书监是朝廷最核心的岗位，司马颖以卢志为中书监，但留守邺城，我们总说骚操作骚操作，司马颖的这个操作，不是一般的骚啊。

《晋书·司马颖传》载，颖既进京师，复旋镇于邺，增封二十郡，拜丞相。也即是说，司马颖进洛阳之后，处理了一些他认为该处理的事务，很快就回邺城了，相府设于邺城。

此时，起兵攻打京师的两个大佬，河间王司马颙人在长安，司马颖本人回邺城，而且，司马颖既没有把皇帝哥哥一并带回邺城，手下也没有能镇得住的角色在朝廷主持大局，他竟然拍拍屁股回邺城了，这就给我一种感觉：

假如司马颖不是一头猪，就一定是一头蠢猪。

我绞尽脑汁替他想了一条理由，即，“八王之乱”中已经死掉的五个王，汝南王司马亮、楚王司马玮、赵王司马伦、齐王司马冏、长沙王司马乂，都是死在洛阳的，也即是说，洛阳，成为每个曾经主掌朝廷的王爷的绝命之处，司马颖果敢要回邺城，很可能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晋书·司马越传》载，司马颖攻打洛阳时，东海王司马越时任司空，兼领中书监；司马颖和司马乂打到褃节儿上，殿中诸将，以及三部司马（三部司马是前驱、由基、强弩三个司马的合称，分别掌管戟盾、弓矢和硬弩部队）认为守不住了，就秘密与左卫将军朱默联系，把司马乂给挠起来了，之后，这帮军爷逼着司马越牵头儿，上奏惠帝司马衷，免了司马乂的官职。司马颖进进洛阳之后，司马越就称病，要求退休。惠帝司马衷不批准，让司马越兼任尚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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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赐履说：目前八王中还活着的三位：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东海王司马越。这位司马越，是司马懿弟弟司马馗的孙子，他表演的时间最长。

上回我们讲过，司马颖和司马颙的手下振武将军张方一道攻打洛阳，长沙王司马乂曾经派出使者，命令雍州刺史刘沈进攻司马颙的老巢长安，司马颙一旦食紧，就可能把张方召回，减轻洛阳方面的压力。当时，司马颙坐镇郑县（陕西省华县），收到刘沈进攻长安的消息，就回军渭城（陕西省咸阳市），派督护虞夔在好畤县（陕西省乾县。畤读如愁）迎战刘沈。虞夔军大败，司马颙惧怕，退进长安，急忙召张方回援。张方在洛阳大肆夺掠，带了夺来的一万多奴婢回军，军中缺粮，就杀人混在牛肉、马肉中充作军粮。

刘沈渡过渭水，接连击败司马颙，之后，乘胜进攻，派稳定郡（甜肃省镇原县东南曙光乡）太守衙博、功曹皇甫澹，率五千精兵袭击长安，攻进城门，奋力战斗，一直冲到司马颙的军帐之前，把司马颙吓了个半死。但刘沈所率部队，没能及时跟进，司马颙的部队气势稍振，冯翊郡（陕西省大荔县）太守张辅率军拦腰截击，斩杀衙博和皇甫澹。张方手下将领敦伟，于深夜抵达，刘沈军溃散，刘沈本人被生擒，司马颙将其腰斩。

衣赐履说：从史书笔录来看，刘沈进攻司马颙，应该一直继续到长沙王司马乂被诛杀之后。司马颙主导了这次征伐，但他本人始终没有进进洛阳，而是由司马颖主持大局，可能就是因为被刘沈给纠缠住了。

二月十七日，丞相司马颖，上书罢黜皇后羊献容，幽禁在金墉城；罢黜皇太子司马覃，做回清河王。

【羊献容：史上最悲催的皇后之一】

衣赐履说：这是羊皇后第一次被罢黜。司马覃是晋武帝司马炎的孙子，原清河王司马遐的儿子，生于公元295年，公元300年继续王爵，公元302年立为皇太子。

随后，司马颙上书，奏请以丞相司马颖为皇位继续人。

三月十一日，惠帝司马衷下诏，以司马颖为皇太弟，都督中外诸军事，保留丞相职位。公布大赦。御用的车马及服饰用品，全都移到邺城，一应制度，都跟魏武帝曹操辅佐汉献帝刘协时一样。任命司马颙为太宰、大都督、雍州牧；前太傅刘寔担任太尉，刘寔以年老为由，果敢辞让不往就职。

衣赐履说：显然，司马颖和司马颙已经作了足够的沟通，司马颖奏请废黜皇太子司马覃，司马颙奏请司马颖为皇太弟，司马颖奏请司马颙担任太宰、大都督等职。

史称，皇太弟司马颖僭越奢华，日甚一日，宠幸小人，滥用权力，朝廷上下失看。

司空、东海王司马越，与右卫将军陈眕（读如诊），以及长沙王司马乂过往的部将上官巳等，谋划讨伐司马颖。

七月一日，陈眕率军攻进云龙门（皇宫南门），用皇帝诏书召集三公、文武百官，与三部将领，下令戒严，讨伐司马颖。司马颖手下奋武将军石超，见势不妙，逃回邺城。

七月三日，大赦，恢复皇后羊献容和皇太子司马覃的身份。

衣赐履说：羊皇后第一次复位。

七月四日，司徒王戎，司空、东海王司马越，高密王司马略，平昌公司马模，吴王司马晏，豫章王司马炽，襄阳王司马范，右仆射荀藩等人，随同惠帝司马衷，御驾北伐。司马衷任命司马越为大都督。

【司马越兄弟在当时宗室中实力强大】

衣赐履说：高密王司马略、平昌公司马模，都是司马越的亲兄弟。吴王司马晏、豫章王司马炽都是惠帝司马衷的亲弟弟。司马范是司马炎之孙，楚王司马玮之子。

（司马家的王爷实在太多了，我捋这帮家伙，已经晕倒多次，大家耐着性子看吧，尽量克制别骂街哈，呵呵。）

司马颖回邺城之后，朝廷的公王以下很多干部，专门跑到邺城往向他谢罪，但是，侍中嵇绍偏偏不往，于是，就被免了职，跟家呆着。此番，惠帝司马衷北征，征召嵇绍，重新任命为侍中。另外一个侍中秦准对嵇绍说，老嵇啊，这次出征，吉凶难料，你得预备一匹好马诶！

嵇绍正色说：

大驾亲征，以正伐逆，自然是有征无战。退一万步讲，假如皇上有失，做臣子的，自当尽节而死，要好马做什么！

衣赐履说：嵇绍，就是竹林七贤之首的嵇康的儿子。嵇康虽然被司马昭处死，但嵇绍则为了保护司马昭的孙子司马衷而死。因此，嵇绍死后哀荣，他的事迹，笔录于《晋书·忠义列传》。

大都督司马越发布檄文，召集各地军队，奉诏赶来的队伍云集，行军到安阳（河南省安阳市），人数就达到十多万，邺城方面震动惶恐。

司马颖召集手下开会讨论。当时，东安王司马繇（琅邪王司马伷之子，司马懿之孙）的老娘往世，正在邺城守丧，也被请来开会，司马繇劝司马颖说：

天子亲自征伐，做臣子的，自然应当放下武器，身穿素服出往迎接，并向天子请罪。

司马颖当然不肯，派石超率五万人抵御。

折冲将军乔智明也劝导司马颖迎接天子御驾，司马颖发怒说：

你空有知晓事理的名誉，投靠于我。现在，皇上被一群小人围困逼迫，加罪于无罪之人，你居然想让我捆住自己的手脚往接受刑罚！

陈眕的两个弟弟陈匡、陈规，从邺城赶到惠帝司马衷大营，说邺城已经人心离散。司马越听说之后，放松了警卫。

七月二十四日，石超大军突然杀到，司马越不能反抗，退军到荡阴（河南省汤阴县）。惠帝司马衷搞得相当狼狈，不但脸部受伤，身上还中了三箭，百官和侍卫四散逃命，只有侍中嵇绍，身穿朝服，下马登上御车，用身体给司马衷当遮拦。石超的士兵把嵇绍拉下车，摁在车辕上就要砍死。司马衷急道，他是忠臣，不可杀！士兵说，我们奉皇太弟的命令，只陛下一人不可侵犯而已！于是，嵇绍被杀（时年五十二岁），鲜血溅到司马衷的衣服上。

司马衷魂飞魄散，跌下车子，滚落到草丛之中，六颗皇帝的御玺也弄丢了。石超派人搜觅司马衷，送到自己军营之中。司马衷饥渴难耐，石超送上水，左右随从奉上秋桃。成都王司马颖派卢志前来迎接圣驾。

七月二十五日，司马衷进进邺城，公布大赦，改年号为建武。司马衷的衣服已经破烂肮脏，随从要替他洗一洗，司马衷说：

此嵇侍中血，勿往。

衣赐履说：读到此处，颇有泪目之感。司马衷并非没有心肝啊，乱世之主，能力低微，但基本的善恶，还是分得清的，“此嵇侍中血，勿往”，一句话让人唏嘘不已。奈何坐上了皇帝这个位子！

【嵇侍中之血】

陈眕、上官巳等人已逃回到洛阳，拥戴太子司马覃，固守京师。司空司马越逃奔下邳（江苏省睢宁县北古邳镇），徐州都督、东平王司马楙（司马懿老弟司马孚之孙）不肯采纳，司马越只好回到他的封国（东海国，山东省郯城县）。

皇太弟司马颖因为司马越兄弟（司马越、司马腾、司马略、司马模，都是原高密王司马泰的儿子，司马泰是司马懿老弟司马馗的儿子）在宗室中享有声看，下令征召司马越前往行宫任职，司马越拒绝。

前奋威将军孙惠，给司马越往信，劝导司马越结交其他亲王，以及独当一面的军政大员，共同辅助王室。司马越任命孙惠为记室参军，让他参与重要事项的讨论。北军中候苟晞投奔征南将军（将军府设许昌，河南省许昌市东）、范阳王司马虓（司马馗之孙，与司马越是堂兄弟。虓读如肖），司马虓任命苟晞为兖州刺史。

当初，齐王司马冏、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联合发兵讨伐赵王司马伦（公元301年），安北将军、都督幽州诸军事王浚，手握重兵，却两不相帮，看看风向，并禁止所属的官员百姓，响应三位亲王的召募。因此，皇太弟司马颖早就想讨伐王浚，一直没腾出功夫来，也就没有动手。

衣赐履说：简单介绍一下王浚。这位爷可不简单，出身太原王氏，老爹是大晋朝的开国重臣王沈。王沈最大的功绩，就是当年魏帝曹髦要跟司马昭拼命，把王沈等三人喊到身边商量。王沈从宫里出来，飞报司马昭这个重大消息，曹髦行动失败，被司马昭手下所害。王沈后来做到大晋朝的骠骑将军、录尚书事，封博陵公。武帝司马炎选了十二个佐命大臣，一并摆进祖庙接受祭奠，王沈就位列其中。

王浚的母亲姓赵，史称其“良家女也”，家中贫贱，出进王沈家，于是，生了王浚。王沈是儒家大族，对这个搞破鞋搞出来的儿子，至少从表面上看，是相当不齿的，一直不承认王浚是自己的儿子。王浚十五岁时，王沈死了，没有别的儿子，于是，亲戚们决定，由王浚继续了王沈的爵位。后来七七八八做了一些官，做到东中郎将，镇许昌。当年贾南风害死愍怀太子司马遹，王浚也是掺和了的。后来，王浚做到宁朔将军、持节、都督幽州诸军事，他见朝廷昏乱，盗贼蜂起，就与夷狄结交，把一个闺女嫁给了段氏鲜卑首领段务勿尘，又嫁了一个闺女给乌桓首领苏恕延。

此番，司马颖大破朝廷军，手上还把握着惠帝司马衷，相当于是把帝国的首都移到他的邺城来了，于是，号令天下的那种感觉就出来了。司马颖任命幽州刺史（州政府设蓟县，北京市）石堪为右司马，又以右司马和演担任幽州刺史，下令和演，秘密杀掉王浚，同时吞并王浚的部队。

和演与乌桓单于审登谋划，邀约王浚到蓟县南部的清泉（清泉河，流经蓟县城南）游玩，然后伺机诛杀。不成想，出游那天，暴雨倾盆，根本无法行动。审登看到这个情状，就认为王浚是受上天眷顾的人，有神灵保佑着他，于是，就把和演的阴谋告诉了王浚。王浚立刻与审登合谋，联络并州（山西省中部）刺史、东嬴公司马腾（司马越的弟弟），一举剿灭和演，接管了幽州所辖的军队。

皇太弟司马颖见事情不妙，就让老哥司马衷下诏，征召王浚到邺城来。王浚果然来了，但不是到邺城来做官的，而是与鲜卑女婿段务勿尘，乌桓人羯朱（羯读如杰），以及东嬴公司马腾一道，起兵讨伐司马颖来了！司马颖派北中郎将王斌和石超率军迎击。

之前，安东王司马繇劝司马颖向天子投降，司马颖想起来就来气，八月三日，下令诛杀司马繇。

衣赐履说：司马颖可能是担心司马繇打着司马衷的旗号起事，所以诛杀。

丞相从事中郎王澄，揭穿宦官孟玖的邪恶行径，劝司马颖将其诛杀，司马颖批准。

衣赐履说：孟玖是司马颖最信赖的宦官，陆机、陆云兄弟就是他力主诛杀的。此番司马颖赞同诛杀孟玖，我只能认为，司马颖发现，假如不干掉孟玖，他已经无法正常发号施令了。

上官巳等人在洛阳，残暴横行。守河南尹周馥，与司隶满奋等人，谋划朱杀上官巳，消息走露，满奋被杀，周馥逃亡。

东海王司马越征讨司马颖时，河间王司马颙派右将军、冯翊太守张方，率军两万前往救援。后来听说惠帝司马衷已进进邺城，司马颙就命令张方镇守洛阳。上官巳与另一将领苗愿，出兵抵御张方，被张方打得大败。太子司马覃乘夜袭击上官巳、苗愿，上官巳、苗愿逃出洛阳。

张方进进洛阳，司马覃在广阳门迎接。司马覃看见张方，就在路旁叩拜，张方下车将他扶起。

张方罢黜皇后羊献容和皇太子司马覃。

衣赐履说：第二次罢黜羊皇后和太子司马覃。本年，司马覃十岁，他乘夜袭击上官巳、苗愿，显然是扯淡，背后自然还有别人。

安北将军王浚和东嬴公司马腾，痛击司马颖手下的北中郎将王斌，又以主簿祁弘为前锋，在平棘县（河北省赵县）打败石超，祁弘乘胜进军。侦察骑兵到达邺城，邺城震动，文武百官四处奔逃，士卒离散。卢志劝司马颖带着惠帝司马衷返回洛阳，当时还有部众一万五千人，卢志连夜部署，到早晨将要出发，但程太妃（司马颖的老娘）留恋邺城，不愿离开，司马颖也犹豫不决。

于是乎，列好队的士卒一轰而散，就剩下千把人而已。当时有个姓黄的道士，号称圣人，程太妃是黄老道的死忠粉儿，就派人往请。黄老道来了之后，要了两杯酒，然后，一口气都干了，杯子一摔，掉头走了。见黄老道都跑了，司马颖等人才下决心离开邺城，但此时，士卒更是跑得没剩下多少了。

卢志往见惠帝司马衷，司马衷问，兵卒全都逃亡，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卢志说，贼人到邺城还有八十里，因此大家恐惧而逃散，现在，皇太弟企图侍奉陛下回洛阳。

司马衷说，甚佳。

于是，司马颖、卢志等人，侍奉着惠帝司马衷登上牛车，向南逃往洛阳。仓猝之间，君臣上下都没有带钱，中黄门行李中躲着三千钱，司马衷下诏令借用，作为路上买食物的费用。到达温县（河南省温县西），拜谒祖宗的陵墓，司马衷的鞋子也走丢了，只能穿上侍从的鞋，来到墓前，洒泪下拜。过黄河时，张方派他儿子张罴率三千骑兵迎接，行至芒山（洛阳城北），张方率一万骑兵迎驾。张方向司马衷叩拜，司马衷下车阻止。司马衷回到皇宫，四处逃亡的人，陆续回来，文武百官大致上又凑齐了。

八月十六日，大赦。

王浚那头儿，部队进进邺城，士卒们烧杀夺掠，邺城一片狼藉。王浚派羯朱追击司马颖，追到朝歌（河南省淇县），没追上，就返回了。王浚也率军回返蓟县。

司马衷回到洛阳，现在说了算的，是河间王司马颙的手下、右将军张方，皇太弟司马颖从此失往话语权。

【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衣赐履说：讲真，在梳理这一段时，我好几次都快吐了，一方面是奥密克戎搞得我发烧迷糊，另一方面则是司马家的王爷们实在乱得一比。司马家这帮王爷，就像是从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跑出来的似的，无法推断他们下一步的决策，简直就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喊着号子，兴高摘烈，把大晋朝往深潭更深处推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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