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门前有条河

□周养俊

我老家在白鹿原下，村前有一条清悠悠的河，是长安八水之一的浐河。

浐河是从终南山里流出来的，一路向北奔流而往，最后进灞河、渭河，进黄河。

小时候，我每从嘴头原下经过，总要停下脚步，看远处的山，看近处的原，审视脚下潺潺的流水。然后就想，几条不知名的河是什么牵引着它们汇合在一起的呢？每想至此，总觉得是一种神异的无法破解的力量给它们指引了彼此的方向。

浐河的支流有四支，即汤峪河、岱峪河、库峪河和荆峪河，主河流应是汤峪河。先是岱峪河与汤峪河在长安区白庙村汇合，后这条河在嘴头村北与库峪河汇合。最后三支河在灞桥区高桥村与荆峪河汇合，最终形成了浐河的全部。

汤峪河水十分清凉，山脚下的水却反常热。原来，这地方很早以前就有天然的热水澡堂子，人们来这里疗伤、健体、沐浴。来的人多了，名誉也越来越大。惋惜的是，因为我们村地处浐河中游，河水流到时一点热气也没有了。许多年后的一天，我听村里一位老人说，热水是一次大地震造成的结果。地震使这里的祖辈人遭受了一场大灾难，却给他们的后代留下了这些意外福分。

浐河两岸尽是肥沃的田野，有水田也有旱地，水田种稻谷，旱地长小麦、玉米，年年岁岁，五谷丰登。树木簇拥的村庄，多在原脚之下，有窑洞，有厦房，还有小楼房，厦房多是单面一坡，窑洞冬热夏凉。站在高处极目看往，浐河像一根银链，从远处缓缓伸来，又向远处缓缓伸向远方。

浐河滋润着两岸的土地，培育着两岸的人民。居住在河岸边的人脸方、目圆、鼻阔、唇厚，骨骼强壮，善良，勤劳勇猛，他们用双手耕种着脚下的土地，培育着子孙，建设着家园。秋播、春锄、夏收、冬储，风里来雨里往，终年辛勤劳作，使得一方土地格外夺目诱人。浐河岸边，春天绿草成茵，繁花似锦；夏天艳阳高照，麦浪滚滚；秋天牛羊肥壮，硕果累累；冬天银装素裹，风景迤逦。

浐河边生长的孩子多喜水，夏季的河滩就是他们的乐园。天天中午，小家伙们扔下饭碗就往河里跑，纵然有家长阻拦，也会想着法儿逃出往。于是，河滩上就有一群群光屁股的小精灵在烈日下跳跃，他们在河水里游泳、摸鱼、挠虾、打水仗，在河渠里掏螃蟹。趁看菜园子的人午休时，还会钻进菜地偷摘西红柿、黄瓜，一个个都成了小泥猴。直到家长或者看菜园子的吼着喊着赶了来，他们才穿上裤头、挠上衣服四散逃往。

傍晚的浐河，便成了男人们的天地。他们劳累了一天，就到河里来洗澡，疲惫的身躯在清凉的河水里一浸泡，精神立刻恢复。顷刻间，激昂悲壮的秦腔就在浐河上空飘荡，直到女人拉着长调唤唤食饭才会走出河水。

淘米、洗菜、洗衣的女人，是浐河的一道风景。棒槌声、欢笑声、河水声，响得浐河更加生动。河滩上一件件晾晒的衣服，又使浐河的色彩格外亮丽。衣服洗完了，女人们经常会卸下头上的发夹，解下头上的皮筋儿弯腰洗头，那黑发在清清的河水里水草一样摇曳，河水把女人的脸浸润得格外水灵，岸边的男人看得直发呆，在女人们的笑骂声中才尴尬地回过神来……

浐河历史悠久。下游的东岸有一半坡村，6000年前先民就在这里生活。上小学时，老师曾带我们到半坡博物馆参看。一位讲解员说，这里曾有十分丰盛的水源，每日里，半坡的男性都要下浐河往捕鱼，上白鹿原往狩猎；女性呢，则待在家里洗衣、做饭。半坡人组织分工十分周密，把一部母系氏族社会的历史写得辉煌绚烂。如今，半坡村遗址博物馆还存有先民们制造的陶器，那描绘着鱼纹图案的陶瓶笔录着他们的聪明和聪明。看着眼前这块神异的土地，想象着昔日生活在半坡的那群人，怎么也和脚下的黄土坑联系不起来。

古有八水绕长安。浐河、灞河是长安八水的两大水系，浐河位于西安东南，灞河自蓝田方向而来，浐河、灞河相聚恰在西安的正东方。“云霭交暮色，草树喜春容。”“接天水面层层碧，别样浐灞别样情。”今天，浐河、灞河相聚的地方风景秀美、景象繁华，一个别样的浐灞生态区已以崭新的形象为世人所瞩目。2011年春天，灞柳飞絮，百花吐艳，世界园艺博览会在这里举办，蓬勃发展的西安为世人展开了一幅诗意的画卷。西安浐灞生态区，北起渭河南岸，南到浐灞三角洲以南的白鹿原，东至灞河东岸，西至浐河西岸，总面积达129平方公里，包括生态带、景看带、旅游带、经济带，有欧亚经济论坛、浐灞河三角洲、万亩水面、西北最大生态湿地，已经在西安新发展区域中独树一帜。浐灞生态区吸引着西安市民，高鼻子、蓝眼睛、黄头发的外国朋友也纷纷来访，把西安的名字传得更远更响亮。

如今，浐河两岸修筑了宽敞平整的滨河大道，从浐灞生态园直通终南山下。路旁绿树成荫，繁花似锦，自然和现代相合成，给清悠悠的浐河戴上了彩色的项链，使“清且浅”的小河更加妩媚，更加楚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