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商人的原罪，说说《人民的名义》中的蔡成功

侯亮平评判自己的发小蔡成功，说蔡成功是一个输在起跑线上的人。

这个起跑线，是教诲。是说蔡成功小时候不好好上学，输给了学霸侯亮平等人，一辈子都追不上来，导致其在同学们中间矮半截。

其实蔡成功输掉的，又何止是受教诲。在商场上，蔡成功同样输在了起跑线。

赵瑞龙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商人，亦官亦商，出生在那样的家庭里，最好的年纪碰到父亲任汉东巡抚，一度在汉东省予取予求。这样的出身和际遇，只要不是傻子，都能行好运发大财。

值得玩味的，是王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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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信赖易学习和李达康没有直接给王大陆做生意开过绿灯，但权力的觅租，经常并不是直接的，王大陆能够经常和京州书记，吕州市长一起饮酒，这两地的官场和商场上，谁敢为难他？只要没有碰到赵瑞龙这样后台更大的人，王大陆的生意兴隆几乎是一定的。

反看蔡成功，以一个草根的身份，跻身汉东商场上，一没有钱二没有背景，想贿赂丁义珍欧阳菁做靠山，但却被大财团合伙算计；想凭发小侯亮平摆脱困境，侯亮平却公事公办，令其及家人陷进更大的困境。

作为商人，蔡成功肯定是追求利益的，要害问题是，蔡成功是不是如侯亮平所说，是一个唯利益是图，出卖国有资产，出卖工人利益的小人呢？

很显然，他并不是，多年来，蔡成功一直想带着大风厂的工人们，扭亏为盈，这既符合他本人的利益，也符合工人们的利益。为了这个目的，蔡成功东挪西借，甚至铤而走险，借高利贷，玩过桥贷款，终于失手，将自己送进牢笼，将大风厂置于危急之地。

在一切都无可挽回的时候，蔡成功仍然返回厂里，向郑西坡交代后事，卖车给厂里的工人做慰问金。在得知起诉自己，可以让大风厂工人重新找回股权的时候，蔡成功很兴奋，假如真能如此，他并不在乎加重自己的罪责。

以成败论英雄，蔡成功是祸首，但抛开成与败，谁又能体会蔡总的一片苦心呢？

郑西坡算一个，陈岩石也算一个，他们都曾在很多场合评判蔡成功不是一个坏人，只是好心办了坏事，中了别人的圈套。

但即使是在沙瑞金面前有话语权的陈岩石，也并没有给蔡成功做更多的辩护，答案很简单：116事故需要人出来背锅，那个人只能是蔡成功。

下达拆迁任务的程度没有事，表现激进的王文歌没有事，居心叵测的现场指挥祁同伟没有事，反倒是一个事发前被打，事发时还在就医的蔡成功，成了罪魁祸首-----这样的处理方式看起来讽刺，却非常符合现实，谁让你小子还是大风厂名义上的老板呢？

最悲伤的是，已经身陷囹圄的蔡成功，自始至终，都不能被大风厂的工人所理解。工人们推断是非的准则非常简单，蔡成功弄丢了大家的股权，他就是大风厂的罪人。至于先前蔡成功殚精竭虑，为大风厂所做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无论是官员，发小，工人，都觉得蔡成功罪有应得。所有人一起，为蔡成功贴上了一个“奸商”的标签，否定了蔡成功的一切，连他的老婆孩子，都受到牵连。

其实蔡成功这样的人，我们四面比比皆是。多年艰苦奋斗，未必都能成功，相反还可能负债累累。为了利益，面子，责任，他们苦撑待变，期看扭转乾坤，但在自豪的银行和嗜血的高利贷主那里，他们连狗都不如，最后个个四面楚歌，身败名裂，被贴上“奸商”或者“老赖”的标签，万劫不复。

我不想替他们辩护，但我想澄清一个事实：蔡成功们的失败，除了他们自己犯的错误，冷酷紊乱的汉东地下金融市场也难辞其责。很多人不生产劳动，不为国家社会发明价值，却趴在汉东省的地下金融市场上吸血，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蔡成功倒霉了，刘新建被捕了，欧阳菁被判了，山水集团被查封了，但汉东省的金融市场还是老样子，更多的蔡成功正在败亡或处于败亡的路上，更多的大风厂仍然被算计侵吞。

没有沙瑞金的强硬干涉，十个大风厂都没了。

故事最后，大风厂工人在沙瑞金的亲自关照下，终于虎口夺食拿回了股权，换来了新老板----郑西坡的儿子郑乾。和蔡成功相比，此人不仅更不靠谱，还不学无术，毫无底线，选这样一个人做带头羊，我看不到大风厂的任何期看，这一叶孤船，在未来失往沙瑞金的庇护，将会很快沉没在汉东省市场经济的大潮中。

几乎在所有文学作品中，商人的形象都是丑陋的。陈岩石和郑西坡为大风厂忙前忙后，就是先进人物，先进事迹，而更加殚精竭虑的蔡成功，则被树为反面典型，偷税，漏税，拉拢腐蚀官员下水。

文学家对商人，似乎都有一种本能的成见，在很多文学作品中，商人对国家的奉献被抹杀，商人对社会的危害被放大，经常被伸张正义的侯亮平们用来祭旗。

但实际上，汉东省的政治经济不分家，商人只要想有所作为，就得在官场上有所依靠，再牛逼的商人，在把握资源的官员面前都会卑躬屈膝。在有官本位传统的汉东省，商人没有官场的支持，无论是行善还是为恶，都注定只能小打小闹，甚至一露出脑袋就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