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将文字留给了母亲河汉水 | 袁凌《汉水的身世》分享会

做家袁凌的家乡陕南，位于巴山汉水之间，生长于汉水之畔的他，自幼便与那条大河有着深挚的感情联合。《汉水的出身》是袁凌的最新非虚构力做，成书历时8年。他陆续走访了汉江沿线的水坝、移民、纤夫、船工、渔民，领会它的过往与如今，富贵与孤单，安抚与痛苦悲伤，从汇进长江的起点到泉源，触碰一条河流的躯体和灵魂。

他说，“我需要为她写些什么，笔录她悠久的生命和变迁，笔录她眼下为整个中国的付出，笔录下她是如何一条伟大的河流”。今天禀享的选摘来自书中的第二部门《迁移与回流》，写的是一个被喊做“水娃子”的人流落不定的一生，述说着汉水与“汉水人”的出身变迁。

此外， 2月25日、2月26日， 袁凌将别离做客 中信书店启皓店和 雍和书庭，和做家 尘雪、学者 罗新、文化记者 李予澈一路，同读者伴侣们聊聊他们记忆中的母亲河。

【活动信息】

【第一场】

活动主题|我们都有一条母亲河——《汉水的出身》分享会

活动时间|2月25日（周六）14:00-15:30

活动地点| 中信书店启皓店（北京市向阳区新源南路8号北京启皓大厦1层）

活动形式| 线下参与，请扫描下方海报二维码报名

【第二场】

活动主题|第三条母亲河——《汉水的出身》分享会

活动时间| 2月26日（周日）19:00-21:30

活动地点| 雍和书庭（北京市东城区和平里西街雍和宫壹中心B座一层）

活动形式| 线下参与

水娃子

撰文：袁凌

2021 年 4 月的一个雨天，水娃子生前栖身过的堵河口坡顶小学一片沉寂，人往园空，只要雨水落下树木和屋檐的滴答。

水娃子是康国芬的娘家哥哥，从黑龙口移民村回流的。那并非他生平中第一次移民和回流。

水娃子姓康，一家四代打渔，因为长年在水上讨生活，人都忘了他的姓名，只喊他那个绰号。1968 年丹江口水库蓄水时，水娃子一家被纳进移民范畴，移迁到长江南岸的嘉鱼县，离老家有一千多里地，地势低洼，涝灾很凶猛。

待了几年，水娃子没法习惯异乡的生活，携家小“跑”了回来。那是大势所趋。辽瓦店上游崩滩河出生的董正刚，随父母移民往嘉鱼县时只要两岁，他回忆其时跑回来的人到达 90% 以上。董正刚随父母回到十堰，成了没有户口和口粮的黑户，在汉江渔船上讨点生活，变革开放以后才从头在老家落户。父母往世之后，董正刚做了韩家洲的上门女婿，户口上在老婆家，此次又移民移迁到随州凤凰山。

回流之后，水娃子一家和董正刚家一样成了黑户，除了一条流落的小船，在岸上没有了安身之地。

在水面上也要东躲西躲，回避政府的挠捕遣送。儿子康正宝在水上出生，一岁多的时候全家一条船划到了堵河上游，那里有几户姓康的人家，以前遭遇大饥荒的年月，水娃子给消费队打鱼搞副业颠末那里，曾经用打到的鱼周济他们免于饿死，那几户同姓人家报恩，给水娃子一家供给了两间窝棚。在此之前，全家还在烧毁的红薯窖里安过身，躲过遣送。

一家人在堵河栖身，卖鱼换粮食食，岸上只是在恶劣气候有个留宿处，升火做饭也在船上，屋顶就是船篷。辛勤辗转之中，水娃子老婆过世，他一小我带着几个孩子水上漂，康正宝从小在水里泡大，十明年起头和父亲搭手打鱼。

片子《三峡好人》| 图片来自收集

曲到变革开放，全家才找关系上了户，回到了老家堵河口，在江边起了土房子。以后赶上丹江口水库第一次加高，按国度要求后靠移迁了几十米，从头起房子。1999年总算起了两层楼房，认为可以从此安居，谁晓得住了十来年，再次赶上南水北调移民移迁。

水娃子无法承受。

“他坐到堵河口大桥上就哭了，说移来移往享福，再移就从桥上跳下往。”在学校陈旧的楼房里，各处杂物之中，康国宝坐在马扎上回忆说。水娃子哭了好几场，不得已跟着各人移下黑龙口，一下往又哭，待不住，完全无事可干，在移民村修了几天路，手上完全没有觉得，看着旱地心里发窘，“做梦都是在老家的日子”。只要回来，怎么活着都成。耐着性质待了半年，探听到家里的孙子回来还能上学，父子就一路移回来了。

江边的老屋早已拆成废墟，康国宝借居在亲戚家中。水娃子的大儿子回流后在十堰城里租房栖身，水娃子两端轮流住，但他显然更喜好待在小儿子的住处。每次从住处往上游的辽瓦店剃头，路过江边老屋的原址，“他都哭得跟啥样的”。库区蓄水没有抵达规划的水位线，始末没有沉没老房子的地基，但地基上已经片瓦无存。

移迁之前，已经年过八十的水娃子本身还有一条小渔船，一副粘网，本身弄些鱼换酒钱。回来之后他无船可弄，坐在亲戚院坝里，每日看着江面发愣。以后康国宝找到了坡顶学校做为栖身之处，学校因为大部门生源跟从移民移迁流失，已经烧毁。水娃子的一半光阴跟从小儿子在那里渡过。2015 年腊月二十八，小儿子的轮次还没到，长子看到父切身体不可了，发高烧，赶紧送到康国宝家里来，半路上就往世了。

片子《三峡好人》| 图片来自收集

往世的水娃子和父母葬在了一路，地处坡上一处小松林，远看汉江。他毕竟如愿在家乡进土，有了一处能够放心休憩之地。

送走了父亲，康国宝仍然在烧毁的学校里过活，每年缴纳三百块钱。2016 年夏末我来到那里时，学校的院落长了一地芝麻。一家人栖身的二楼教室里，只要一张床和各类杂物，独一的电器是一台没有防护壳的电电扇，黑板上还留着“连合向上，活泼守纪”的口号。康国宝一边聊天一边补着渔网，那是他和老婆回流之后的生计。教室里还有一张水娃子的遗像，是往世前一年照的，穿戴黑色夹克的水娃子须发通明，布景是北京天安门，那是他一辈子也没往过，却因为南水北调有了某种联系关系的处所。

2021 年 4 月，我再次来到那座学校，康国宝和老婆也出门打工了。学校的铁栅门虚掩着，院里的芝麻已变成倾倒的豌豆，颓圮的围墙核桃树之间搭了一副陈旧的渔网，在长江和汉江流域十年禁渔之后，它已经失往用场，那也是康国宝夫妇被迫往南方打工的原因，此前他不断觉得打工不如打鱼自在。教学楼年久失修，四处是雨水侵蚀的黑色霉斑，急雨从裂痕和拳头大的洞眼中倾泻而下，门口残留半边“喜”字，是头一年康国宝长子娶亲的遗迹。上锁的教室中别无长物，只要散发微光的盆罐，和一堆返潮泛红的麸皮，或许是用做鱼饵，以及蒙尘的泡菜罐子。教学楼后窗失往了玻璃，正在成熟的樱桃林在雨中闪闪发亮。

站在校园里，我给康国宝打了个德律风，得知他和老婆都在广州建筑工地上打工盖房子，本年三月初一才下往，很不习惯梅雨季节，但也没有办法，因为打渔的行当干不了了，船卖了废铁。因为是做小工，打工的收进其实不高，夫妻俩一天干上十个小时，只能别离挣到一百四五十和一百二三十块钱，梅雨季节连续好多天干不了。租了个四五百一月的单间，没有空调，比及了炎天再看有多炎热。家中三个孩子，老迈出外打工，老二在武汉上职校，老三在郧县上高中，周末往亲戚家借居。

至于黑龙口的房子，已经卖掉给孩子筹膏火，和随州的联络，只剩下户口本和身份证上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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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水的出身》

袁凌 著

中信出书·大方 2022年11月

《汉水的出身》是一本合成天然、汗青、现实、人文与行走的非虚构力做，写出汉水做为一条古老江河的时代感和生命感，存眷它本身和它的子民、情况、汗青与现实。全书分五章：第一章南水北调的宏图，以做者与母亲河的豪情为起点，显示汉水的出身变迁和她在南水北调布景下的承担与命运，点明她关于中国的意义；第二章移民的看乡，看见汉水移民的牺牲付出与生活现实；第三章航道的兴衰，写汉江的航运史，包罗沿江水手、纤夫、帆船、船埠、商号的变迁，在汗青上漕运的地位、与水坝的联系关系，以及“黄金水道”的将来；第四章“鱼与渔”的难过，以长江汉江十年禁渔为布景，谱写献给汉水鱼类和渔民的篇章；第五章河流的清浊，再现河水环保的不容易与波涛……五个维度，书写汉水的过往、如今与将来。

书中详尽地讲述了汉水的宿世此生及其“子民”的生命过程，配图百张做者亲摄图片，字里行间处处流露出做者对家乡母亲河的深厚的爱与忧，有着强烈的人文关心、深切的时代汗青责任感以及深挚的环保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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