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向月开
晚间漫步,路边有女子喊卖野生菱角,记忆一会儿回到畴前。
童年的故土,有许多小河和池塘,水里长满了各类水草,此中就有菱。菱有家菱和野菱之分,家菱有人把守,不敢有非分之想,野菱则是我们成天顾虑的。野菱自生自长,它的种子从何而来,我们不清晰也不关心。只记得起头时,水面只要稀少的几处菱盘,后来越长越多,渐渐将整个水面展满。我们天天沿着曲曲折折的河堤往学校,一边走一边看着水中的菱,盼看它快点长、快点结菱——那时,菱是上苍赠予我们那些乡下孩子为数不多的几种零食之一。
野菱成熟的季节,也是我们最心慌意乱、魂不守舍的时候。中午碗筷一丢,说是早点往学校,其实是往河边摘菱。近处的菱摘光了,我们就拿根树棍够远处的菱。菱也很共同我们,只要拽住一棵菱盘渐渐挈拉,就会拉过来一大片。水边摘菱有求助紧急,有时脚下一滑就会掉进水中。父母语重心长、教师频频告诫:曾有孩子因摘菱溺水而亡。我们听了确实恐惧,包管再也不摘菱了,但只要到水边看见菱,便又两眼放光,其时的包管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菱叶细碎,浮于水面,聚集成莲花状,我们称做菱盘。菱很有意思,既能依果得名,又可依叶得名。明代李时珍说:“其叶收散,故字从收。其角棱峭,故谓之菱,而俗唤为菱角也。”另一种说法,菱的叶片呈菱形,故名为菱,南宋诗人杨万里有一首专门写菱叶的诗:“柄似蟾蜍股样肥,叶如蝴蝶翼相差。蟾蜍翘立蝶飞起,即是菱花著子时。”此时,菱叶下的菱角也该成熟了,诗人不只惟妙惟肖地描写了菱叶,还趁便教了我们根据菱叶揣度菱角能否成熟的办法。
菱也开花,却很少有人晓得,也很少有人见过菱花。《本草纲目》说:“五六月开小白花,背日而生,昼合宵炕,随月转移。”菱花夜里开放、白日闭合,所以很难见到,加上又是开在水中心,不克不及近处看看,想见更是不容易。至于菱花能否能跟着月光的挪动而动弹,像向日葵跟从日光动弹一样,更是无人晓得了。
有关菱花的诗词良多,南宋张镃在《鹊桥仙》中写道:“连汀接渚,萦蒲带藻,万镜香浮光满。”月光皎洁,照在满湖白色的菱花上,似乎有万盏明镜,明灭银光,充满幽香。清人吴锡麒的《簇水·菱花》词写道:“渐带夜深风露,淡浸全湖白。觅梦往,误了幽蝶。”夜晚往湖边看菱花,整个湖面都是白色的,菱花好像梦境中迷路的蝴蝶,纷繁停落水面,再也不愿翩飞了。从前人的诗词中才晓得,菱花盛开的夜晚是多么梦幻、多么诱人,如斯良辰美景,如斯浪漫温馨,却被我们无故漠视,一再错过。
菱花开后便沉进水中,在水中孕育果实,那一点又跟落花生相像,故菱又有“水中落花生”之名,只是落花生是花开后埋进土壤中静静巩固。菱的品种较多、名称繁复,从角的数量上看,四角菱、两角菱最为常见,三角菱和无角菱也有,但极其稀少。据说浙江嘉兴南湖产无角菱,又称为元宝菱,长相心爱。菱可生食,也可熟食,袁枚在《随园食单》中说:“新出之栗,烂煮之,有松子仁香,新菱仍然。”那里的新菱应为新摘的老菱,许多人将其误认为嫩菱。只要老菱熟食,才有栗子的口感,才有松子仁的香气,所以菱又有“水栗”的称号。嫩菱只可做生果生食,若熟食只能快火爆炒。嫩菱若烂煮之,则好像将生果煮烂,口味索然。
有首《摘红菱》歌:“我们俩划着船儿摘红菱,郎有心,妹有情,就似乎两角菱,历来不别离,我俩一条心。”摘菱看似浪漫,实则极为辛勤以至求助紧急。杜甫诗曰:“摘菱冷刺上,踏藕野泥中。”冷冬踏藕是人世极其辛勤的劳做,而诗人将摘菱与之并列,可见摘菱之艰苦。南宋范成大也知摘菱困难,做《摘菱户》诗:“摘菱辛勤似天刑,刺手墨殷鬼量青。休问扬荷涉江曲,只堪聊诵楚词听。”菱刺锋利,一不小心就会扎手出血,反常痛苦悲伤。摘菱人坐在木盆里摘摘,一成天不成站立,久了便会腰酸背痛。摘菱要及时,不克不及提早也不克不及挈延——摘早了,菱太嫩;摘迟了,菱脱落沉进水底,收进削减。一处菱塘,要反频频复摘四五回,辛勤劳累可想而知。
早年的小河水塘多被填平,遗存的也整治一新,水中的杂草全数被肃清,野菱天然没有保存之地。如今已经很少见到野菱了——即便家菱,也因为劳做辛勤,很少有人种植了。
(做者单元系江苏省仪征市仪征中学)
《中国教师报》2023年03月29日第16版
做者:张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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